脱离了战斗,吕柘渐渐的清醒过来,金兵不过只有三千人,就算加上骑兵,最多不过四千人,而宋军之所以败得这么惨,是因为大意轻敌,加上黑夜造成的混乱,否则,就算皇甫斌在无能,这一点兵力也不可能将他搞的这么狼狈。
但是,既然整个宋军都败了,那么自己就更要在这样的败局中凸显自己。看着渐渐被赶出粮草大营的金兵,吕柘大喊道:“金兵败了,兄弟们给我冲呀!”
胡三会意,立刻也跟着大喊:“金兵败了,金兵败了。”
金兵的阵脚立刻就显出慌乱来,冲入粮草大营的金兵再也无心恋战,加速的溃逃出去,宋军趁势追杀,金兵扔下几十具尸体,退出粮草大营,那边金兵的骑兵也退了过来,毕竟兵力不多,吕柘也只能守好粮草大营,看着金兵缓缓退过河去。
回过头来寻燕红,只见燕红靠在一处粮垛下,肚子上插着一把刀,鲜血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吕柘不由的悲从心来,紧紧的保住燕红,也许自己不该带着她上战场,千军万马之中,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又怎么能够照顾好她。
可是自己做错了吗?如果当时留在燕红的身边,胡三一定不会在营门前拼死抵抗,宋军没有了将领,只会四散溃逃,那样,即使自己留在燕红的身边,也未必能够保护她。
燕红还没有死,失血过多让她脸色苍白,眼睛却大睁着,抬起手臂,在空中无力的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嘴里喃喃的说着,如意,如意。呼喊声一句比一句微弱。
吕柘一阵心酸,如意是燕红的孩子,但燕红却从没有见过她,自己之所以带燕红来这里,就是想给如意保全亲情,想不到,却让如意永远的失去了母亲。
燕红慢慢的垂下手臂,眼睛仍旧睁开着。胡三静静的走过来,声音低沉的说道:“少爷,吴三省死了。”几个士兵将已经冰凉的吴三省抬过来,放在吕柘的面前。
吴三省是被踩踏而死的,他的身上满是沾了泥浆的脚印,头上、脸上、脖子上更多,吕柘不由的想起在永嘉剿灭海盗时,吴三省手持着朴刀,怒吼着冲向海盗的首领,当时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可如今他死的却是如此的悲惨。
吕柘仰天叹息,欲哭却无泪,这两个人与其说是死在乱军之中,还不如说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如果不是自己,燕红也许会平淡的生活下去,而自己却贪恋她的美貌,以至于让夫人不能容她。而吴三省,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还要为了一点面子,将他发配到军前,这两人的死,都是自己亲手种下的祸根。
现在,只能看着他们冷冰冰的躺在地上,燕红是如意的母亲,自己却没有能力照顾她,不能给她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家,以至于要把她带到这危险的战争中来。吴三省曾是自己所器重的人,但为了讨好皇后娘娘,获得她的恩宠,因为一块玉自己就将他推入危险之中,这祸根的缘由,还是自己没有能力。
胡三在大营外面寻了个地方,领着士兵挖了两个坑,用苇席将燕红和吴三省裹起来草草的掩埋了,吕柘没有让他起坟,只是在埋葬的地方堆起两堆石头,作为记号,等到将来战争结束了,在将他们运回故乡安葬。
吕柘哀伤的坐在地上,看着一脸冷漠的胡三,他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了自己,没有他,自己可能也像燕红和吴三省一样躺在这里,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但胡三这么做却是因为夫人,他毫不关心自己,只想完成夫人的心愿,将自己安全的带回临安,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只会胡闹惹事,需要别人的照顾才能活下去。
吕柘说道:“也许是我的命太硬了,凡是离我太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了性命。”
胡三说道:“我早就该死了,这条命丢在哪里都不要紧。”
吕柘失落的低下头,他果然不听自己的。胡三说道:“少爷一直想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其实我并不是赶马车的,我也是一个归义军。”
胡三平静的看着远方,缓缓说道:“那年,我们八百个归义军请求归附朝廷,边关守将将我们骗入城中,先是一顿酒肉款待,等我们都喝醉了,却突然大开杀戒,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提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去领赏,我不服,我要到临安城告御状,为我那八百个归义军兄弟讨个公道。哪知衙门里官官相卫,他们将我乱棍打出,暗中却唆使一群泼皮想要结果了我的性命。那一天我杀了六个人,自己也是一身血迹,本以为难逃一死,却遇到从寺庙里进香回来的夫人,我这条命是夫人捡的。”
吕柘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是想报恩,那么你已经了却心愿了,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可能也死在这里了,你不再亏欠什么,你可以走了。”
胡三坚定的说道:“不,我要护送着少爷回临安。”</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