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眐说道:“兄弟说的对,明日我就劝说家父进宫,请圣上出御笔。”
吕柘略略心安,又说起替代丘崈出知建康的人选,韩眐说道:“家父有意请叶先生出知建康,只是因为叶先生与家父甚少往来,又曾拒绝了撰写北伐诏书一事,恐怕叶先生拒绝,但朝廷上的官员,如叶先生般德高望重,且有精研兵事者,却不多。”
吕柘说道:“既如此,我这就去替公子游说叶先生。”北伐开始前,叶适就有出知地方的想法,以他的性格,与其在朝廷中无所事事,不如去地方上做些事情。
韩眐说道:“兄弟肯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正说着,丫鬟将酒菜端上来,韩眐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兄弟且跟我吃酒,明日再去不迟。”
吕柘也不入席,说道:“我只盼朝廷能够早些派援兵入江淮,实在是一刻也不想耽搁。”告别韩眐,来到叶适的住所。
叶适平静的坐在书桌前,借着烛火的光芒看书,屋外街市上的喧闹丝毫不能打扰他,与韩眐家中歌舞生平的喜庆比起来,叶适家中就显的冷清多了。
叶适意外的看着吕柘,说道:“公子怎么回临安了?”
吕柘说道:“前方已无战事,留在楚州也没有用,不如回临安,助韩公子一臂之力。”
叶适淡然一笑,说道:“公子是为了‘象祖斗狮王’而来。”
吕柘点点头,说道:“韩太师虽然有私心,但却力主北伐,朝廷积弱已久,百姓困苦不堪,其罪首在岁币,若不能在战场上击败金兵,何时才能摆脱岁币之困。所幸钱象祖已被罢免枢密院之职,投降派大势已去。”
叶适说道:“区区一个钱象祖,不过逐利小人,去留如何能影响大局。”
吕柘大为不解,投降派以钱象祖为首,只要将他革职,投降派自然就没有了势力,怎么能说无关大局呢?
叶适说道:“韩侂胄轻启兵端,又在战场上一败涂地,纵然没有钱象祖,也会有别的人站出来,在朝堂之上发难,究其原因,不过时势使然。”
吕柘不禁深以为然,北伐失利,朝廷上一派怯战之声,钱象祖也不过是借势而起,叶适透过乱纷纷的朝局,看到事情的本质,足见其思谋深远。
叶适说道:“圣上虽然罢免了钱象祖枢密院的差事,但他仍然是参知政事,东府之中,只在韩侂胄之下,公子以为,这是为何?”
吕柘说不上来,这样的权力争斗,一字一句,一言一行都透着玄机,没有几十年官场的历练,难以看透。说道:“先生以为这是为何?”
叶适说道:“当初北伐失利之时,朝廷之中人心惶惶,只恐金兵不日将渡江而来,韩侂胄秘密遣使与金兵媾和,焉知没有圣上的默许,哎!”说道此处,不禁仰天叹息。
吕柘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圣上留着钱象祖是为了日后与金兵媾和?”
叶适缓缓点头,神色黯然的说道:“韩侂胄用人不当,二十万大军数月间折损过半,朝廷囤积在江淮间的粮草也在战乱中为金兵所得,纵然他能让陈自强执掌枢密院,无兵无粮又怎么能击败金兵。圣上留着钱象祖在朝廷,只怕心中仍旧存了媾和的念头。”
吕柘这才知道,所谓的‘象祖斗狮王’。并不是简单的主战与主和之争,而是皇帝对于如何应对眼前局面的选择。皇帝是天下之主,固然想扩大地盘,这样就能有更多的百姓来供养他,但他也不能因为这个想法就失去现在所拥有的,所谓投降派,其实就是在不利的情况下,为他保住所拥有的。
从这个角度看,投降派的理论依据就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叶适说道:“蜀川平定,吴曦的人头送到了临安,圣上亦是龙颜大悦,让韩侂胄重掌兵权,所争的,不过是在媾和时多一些筹码。韩侂胄却看不清无兵无粮的时势,自以为朝中再无敌手,竟然请了戏班子在家中作乐,朝廷将大事交给如此之人,哎……!”一声叹息,显然对再次用兵已经不报有什么希望,尤其是在无兵无粮的时势下。
吕柘也是情绪低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叶适出任建康知府。
叶适说道:“时势如此,也只能勉力而为了。适才陈自强来劝我出知建康,统帅沿江兵马,击退来犯的金兵,我已经应允于他,哎!江淮间百姓惨遭金兵蹂躏,与其闲坐临安,不如统兵退敌,倘若能收复一些州县,也可稍稍缓解百姓倒悬之苦。”</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