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大人这话说的奇!我是宫里的,可这‘乾坤宝镜’却未必是宫里的,你凭什么说我这宝物非是正途所得?”
“是与不是也无甚打紧,问问南京守备孙公公便知了。”
李纪怒喝一声:“鄢懋卿!你道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么?抬出孙公公来压我,不就是想把我这宝物黑了么?我告诉你,我既有本事把它从宫里弄出来,还安安稳稳地带到千里之外的扬州,就不怕你这一手。孙公公怎么啦?我干爹的拜把子兄弟还是司礼监吕公公的干儿子,算起来我也是吕公公的干孙子,那孙大用给吕公公提鞋刷尿盆子都不配,我会怕他?!”
李纪如此毫不忌讳地直认“乾坤宝镜”是从宫里偷出来的,还把鄢懋卿给唬住了——去年年底宫里的确清退了大批内侍,这些人既然在宫里当差,想必关系也是千丝万缕,谁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万一得罪了他背后的那些貂铛贵宦,可就不好收场了!想到这里,他给柳湘云使了个眼色。
柳湘云开门迎客多年,见过的人累千成万,早就练就了一颗玲珑剔透心,立刻会过意来,娇笑一声说:“李老爷,我家鄢老爷不过问问宝物来历,你又何必如此生气呢?既然你要卖,就请开个价吧!”
李纪没好气地说:“十万两,不二价!”
“十万两?”鄢懋卿大怒:“你竟如此无理!”
“无理?鄢大人,论说你在我大明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可曾见过这等宝物么?莫说是你,便是京城内阁里的那些阁老爷、六部的堂官也未曾见过!”
“不过一面镜子,怎能值到十万两?”
“寻常镜子当然值不到十万两,可咱家这块‘乾坤宝镜’却不单能正衣冠、养容颜,还能驱鬼辟邪。”
“一面镜子竟也能驱鬼辟邪,真真越可笑了。”
李纪冷笑一声:“咱家还不曾想到你鄢大人竟是如此少识见之人!咱家倒想问你鄢大人一句,可晓得此物由何炼制的么?”
见鄢懋卿语塞,李纪倒也没有太过难为他,主动向他揭示了谜底:“我大明见过此宝的人不过十数位,鄢大人答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此物采自极北之地的万古寒冰洞中之暖玉,经仙人设下福寿禄三星阵炼逾千日而成。莫说我大明九州万方,便是天地人三界也只有三面,此镜便是其中的福镜,得之者非但逢凶化吉,更能官运亨通。”
鄢懋卿还是将信将疑地问:“这等宝物又怎能被你得之?”
“这似乎不是你鄢大人该问的吧!”李纪傲然说:“咱家说了,没有通天的本事,咱家无法把它从宫里弄出来,更不能安安稳稳地带到扬州,巴巴地把这天大的一段前程送给你鄢大人!”
“这……这非是人臣配享之物……”鄢懋卿咽了口唾沫,说:“你为何不送于别人,却偏偏找到下官?”
听出了他语气和称呼的变化,李纪一笑:“早就有人对咱家说过,鄢大人是个识趣之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既如此,咱家就实话说于你,为何要找你鄢大人,乃是因为我大明朝能掏得出这十万两银子的官员可并不多。全天下的人也都晓得你鄢大人当着这天下第一等的肥缺。”
鄢懋卿赶紧表白说:“下官为官清廉,不义之财一介不取,又怎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
既然鄢懋卿一直自称“下官”,李纪也就不和他客气,直接摆出了宫里人“见官大三级”的做派:“看看看,这都是自个跟自个过不去的人!谁说让你鄢大人掏自个腰包了?两淮盐商富甲天下,你鄢大人动动嘴,那些人还不上赶着孝敬你老人家啊?”
“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朝廷律法在,敲诈索贿之事断然做不出来。”
李纪不耐烦了:“既然鄢大人是个清官,不愿要那锦绣前程,那咱家就告辞了。我大明朝能掏得出这十万两银子的官员虽不多,可也不止你鄢大人一个!”
柳湘云早已被那宝物撩拨的心神不宁,见两人谈崩,赶紧出来打圆场,说:“李老爷,你既是要卖,漫天开价,也得容我家鄢老爷坐地还钱啊!依奴家看,这等宝物固然稀罕,十万两却也忒贵,奴家这停云阁也抵不上十万两银子。”
李纪沉吟了片刻,说:“也罢,柳姑娘也算是个中人,咱家就卖个面子给柳姑娘,鄢大人你开个价。”</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