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喊:“来了!”
杨尚贤顿时跳了起来:“快打开城门!”见杨博还在愣,一把揪住他跪在了地上。
杨博不明就里,强自抬起头来看,只见城门外一队队的军卒不停歇地跑步入城,他是职方司员外郎,主管的便是全国各军旅的操练事宜,一见那士卒个个龙精虎猛,杀气腾腾要吃人的模样,便知是京师营团军训练出的精锐之师,只是不明白城外战事正酣,驻守德胜门的主力营团军为何突然调防入城,刚想跳起来喝问,却被杨尚贤死死地拉住,正在挣扎间,就看见三骑入了城门,前趋半步的是他十分熟悉的高拱和俞大猷,拖后半步的那匹马上端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人,正是大明嘉靖皇帝朱厚熜!
杨博忙叩头下拜:“臣,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德胜门守城监领杨博恭迎圣驾!”
京城内生了谋逆之事,除了镇抚司之外,也只有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高拱、俞大猷和戚继光训练出的营团军还能得到朱厚熜的信任,因此他对杨博说:“京城有变,即刻将德胜门守备交于镇抚司与京师营团军,带上你的人赶到你兵部曾部堂府中守卫,不得有误!”
杨博心里甚是疑惑,却又不敢问个究竟,叩头说:“臣领旨!”
正在此时,就听到高拱惊恐地喊了一声:“皇上,起火了!是大内方向!”
俞大猷大喊道:“保护好皇上!前军跟我走!”说完一催马,率先冲了出去,大队的骑兵跟着他一齐奔入城内,身后的前军步卒也跑得更快了。
杨博愣了一下,迅即明白生了何事,忙喊自己手下的兵士:“快快拿起兵器,交割了防务随我入城!”半是紧张,半是惊恐,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纱帽胡同已经被封锁,一队士兵打着火把正在搬动石块砖木设置路障。位于胡同中间的西宁侯府门口,几丈宽的台阶上站满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兵器的兵士;台阶下那几丈宽的街道上也同样站满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兵器的兵士,两帮人隔着几级台阶冷眼对峙着。
台阶下,被兵士簇拥着的一个身着王公冠冕朝服、须皆白的老者怒吼道:“宋斌你个兔崽子!要谋反,就先从老夫尸体上踏过去!”
台阶上被兵士簇拥着的西宁侯宋斌痛苦地叫了一声:“国公叔!”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叫我叔,我张茂没有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侄子!”听那个老者所言,原来他便是当朝资格最老、爵位最高的太师英国公张茂。此刻他气哼哼地说:“如今这整条街都布满了我的兵,你府上也已被我围了,你可是要拉开阵势跟你老叔战上一场么?”
“咣铛”台阶上有人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
事突然,张茂也未及尽起家兵,只带了几百名常驻府中的家兵,又要分兵封堵街口,挡在西宁侯府门口的兵士不足两百人,尚不及宋斌身边兵士之半。一声怒喝竟吓得西宁侯府的家兵心神俱丧,乃是因为他的名气实在太大,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大明王朝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依明朝军制,军权分置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军队配备调动等军令及军官拔擢罢黜之权在兵部,兵部却无权指挥军队;而是由五军都督府掌军籍、军政,统御一十七省府都指挥使司并三百二十九个卫、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也即是说五军都督府至少在名义上掌管着全**马。因此,身为大都督的张茂抖出威风,那些兵士无不凛然战栗。
西宁侯宋斌面色也有些白,说:“小侄自幼便随先父在国公叔帐下听令,带兵打仗那点本事都是国公叔手把手教出来的,给小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国公叔兵戎相见。不过,小侄想问国公叔一句话,当初进宫请愿,国公叔是议之人,小侄便是跟着国公叔一同去的……”
“我让你随我进宫向皇上请愿,却没有让你谋反!”张茂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祖上随成祖爷起兵靖难,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得血葫芦似的才换来你宋家世代富贵,至今传你已有七代,除了二代西宁侯宋瑛宋侯爷殉难土木堡,还有你太爷爷、你爹几代家主也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你西宁侯宋家可谓一门忠烈,世受皇恩,如今却出了你这么个逆臣反贼!”
宋斌也不敢和他顶嘴,自顾自说道:“生那等事,小侄只被罚去一年俸禄,可国公叔却被圈禁在家,为何今日却又一力维护那个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