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冷笑一声:“你薛林义莫非没读过书么?竟不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大明得天之佑,尔等宵小逆天行事,自有上天要收你!”
薛林义自度必死,也是豁出去了,竟也冷笑一声,出言讽刺道:“得天之佑?我大明若真是得天之佑,便不会让鞑靼虏贼杀到了京师城下,也不会让微臣站在这里给皇上回话了!微臣世代是我大明的臣子,微臣也给你朱家当了四十多年的奴才,如今还叫你一声‘皇上’,你也还要与微臣耍机心,不愿意让微臣死得明白么?”
俞大猷见他越说越过分,慌忙喝了一声:“大胆!竟然如此不敬君父……”
朱厚熜抬抬手阻止了俞大猷继续说话,说:“他都带兵入了大内,骂两句算得了什么?好,薛林义,看在你薛家世代为我大明效死的份上,朕就告诉你——”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嘶哑的声音高喊着:“皇上,老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朱厚熜回过头去,见严世蕃带着严嵩和英国公张茂飞跑过来。张茂已近七十多岁,严嵩也过了花甲之年,两个须皆白的老人竟跑得比三十来岁的严世蕃还要快,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和感慨,忙说:“老国公!严阁老!慢些个!”
“皇上!”严嵩和英国公张茂扑到了朱厚熜的马前,跪了下来。严嵩抢先一步说:“皇上圣驾安泰,真是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朱厚熜跳下马,将两人扶了起来:“老国公,严阁老,我大明江山永固、社稷安康,全仰仗两位了!”
张茂刚想说话,却又被严嵩抢在了前面:“老臣手无缚鸡之力,当不得皇上如此赞誉。实是英国公老太师忠勇保国,不顾年老体迈,不避刀枪矢石,亲自带着自家与西宁侯两府家兵平乱救驾,匡扶社稷之功,非老太师莫属!”
张茂勋贵位高,却两次被严嵩抢在前面说话,本来心生怒气,却见他完全是帮着自己表功,忙说:“回皇上,还多亏了严大人亲临老臣家中通风报信,并以春秋大义晓示老臣,他才是擎天保驾的第一大功臣!”
听两位老不死的东西如此肉麻地互相吹捧自我表功,俞大猷和随后而来的高拱脸上都变了颜色,朱厚熜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到薛林义出了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狂笑:“哈哈哈,精彩,实在精彩,见这一幕,我薛林义死也值了!”接着,他转头怒视着严嵩,咬牙切齿地说:“原来是你这个小人出卖了我们!英国公张老太师老糊涂了,被人欺凌并圈禁在家还愚忠这个昏君倒也罢了;你严嵩学富五车,胸有沟壑,本该是位列朝堂指点江山的柄国之臣,却被那昏君赶去抄书,竟还这般愚忠于他,倒叫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住口!”严嵩怒吼着说:“擢黜之恩皆出于君上,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这杆秤全在皇上手里,我是大明的臣子、皇上的臣子,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让我柄国执政,我便不避斧钺不畏人言永担国事,上解君忧下舒民困;让我修订辑录《永乐大典》,我便倾其所学殚精竭虑,力求为我大明后世子孙留下一部煌煌巨著,彰显国朝与圣上文治伟业,你以小人之心度我,反讽我是小人,岂不大错特错!”
严嵩一直在苦苦地等待机会向皇上表白忠心,以求挽回圣心,如今天赐良机,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无论是朱厚熜,还是高拱和俞大猷都是一愣:这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大奸臣竟然说出这等义正词严之话,莫非天下人当真错怪了他了么?
薛林义又笑道:“好好好,我等是小人,你是君子!那我再问你一句,西宁侯宋斌本与我等约好一起举事,怎会临阵反水?莫不是也被你以那狗屁‘春秋大义’给说动了吧!”
严嵩冷笑一声:“西宁侯一念之差,中了你等的奸计,自度无颜面对我大明列祖列宗,无颜面对仁德天纵的君父,已于方才自裁谢罪了。临行之时将家兵尽数交由国公老太师统御,恳请国公老太师杀你这逆贼为他报仇雪恨!”
薛林义怔怔地说:“西宁侯自杀了?”随即就明白了:“好嘛,终归还是怕断了他宋家的香火啊!只是,严大人!”他面对着严嵩阴冷地一笑:“你当初为我等献上这‘夺门’大计之时,可曾也想过你严家的香火?”
啊?!全场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朱厚熜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严嵩。</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