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大同。
所谓“铁打的营盘”,最适合用来形容明朝的卫所制,军事要隘设卫,关津渡口设所,皆建有固定的营房。规模大一点的卫所都建有城墙,但城池里面没有百姓,住的全是军户,无论官兵都可娶妻生子,子承父业,世代为军,所以“流水的兵”并不适用于明朝。
大同作为九边重镇之一,自然更不例外,筑有高逾数丈的城墙,城外还有一道宽越三丈的护城河,将偌大一个城池连同城中近十万军户保护在其中。四门中原本只是面向蒙古的北门一年四季常常关闭,其他三座城门按固定时间开放,如今仇鸾起兵靖难,担心朝廷兴兵来剿,连那面向着内地的三座城门也要紧闭,将整个大同城与外界隔绝起来。
此刻,东门城外的隐蔽处,有三个人正看着那紧闭的城门犯愁。他们是那匆匆辞别帝阙不知所踪的刘子昂和锦衣卫太保高振东、谢宇翔。
审讯鞑靼俘虏卯那孩,朱厚?得知了鞑靼及仇鸾叛军在大同镇的兵力部署情况。原属副总兵李玉亭的三万部队全部留守大同,对仇鸾两万叛军和五千鞑靼军有一定的兵力优势,若是能夺取大同,便能造成对鞑靼全军“关门打狗”之势,便密令刘子昂潜回大同,集合李玉亭旧部起事。可大同四门紧闭,城头上守备的军卒竟是鞑靼兵士,在这种情形下,三人根本无法混进城去。
以高振东、谢宇翔的身手,夜里摸上城头潜入城中不难,但刘子昂是武将,要带他翻越大同高逾数丈的城墙却非易事,要想不惊动守卫的鞑靼军卒更是绝无可能。可是没有他的引荐,两人也无法取得李玉亭旧部的信任,更不能将形同散沙一般的李玉亭旧部团结起来起事,三人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来。
高振东、谢宇翔跳着脚将逆贼仇鸾的十八代祖宗以及一切女性长辈都问候了一遍,刘子昂却出神地盯着城外的大片庄稼不说话。
骂累了之后,高振东拍拍刘子昂的肩膀:“刘将军,大同城是进不去了,莫若我等火赶到宣府,持皇上手谕借些兵马来攻打大同,且不说能不能拿下大同,或许可在混乱之中送你入城。”
派他们前来之时,朱厚?也曾想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就给他们下了密谕,让他们前往距离最近的宣府调兵攻打大同,争取与城内李玉亭旧部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夺取大同,如今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刘子昂却沉吟着说:“两位上差,战机稍纵即逝,此去宣府,即便一切顺利,来回总要半月,若是俺答与仇贼引兵退回,岂不误了皇上大事?”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末将倒有一个法子,不晓得可行不可行……”
高振东、谢宇翔虽是大内高手,却不熟悉军旅之事,对刘子昂很客气,便说:“刘将军请讲。”
“城外这片田地乃是军屯,可资大同军半年粮秣之用,此刻庄稼成熟在即,若是放一把火烧了,城中守军想必肉痛,或许会出城抢收,我等可寻机混进城……”
刘子昂还未说完,谢宇翔就一下子跳了起来,猛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高啊!刘将军不愧为军中翘楚,想出这等妙计!俗话说‘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即便那帮叛军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出城,毁了他半年军粮,我军他日收复大同也容易多了!”
可是,大同城外军屯有上万顷之多,三人四处放火,累了一日也不过烧了几百亩地的庄稼,偏偏天公不作美,到了晚间竟下起了雨,将火也给浇灭了。
在一队持刀挺枪的卫兵簇拥下,一位四十多岁的正四品武将自东向西走来,走到那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就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对对面穿着同样军服甲胄的兵士说:“叫你们许参将出来讲话。”
“钱将军,本总兵在此恭候多时了。”对面也走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武将,冲他抱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