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久为京官,严世蕃自幼就住在这里,出仕之前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恶少,为官之后更是嚣张跋扈,随着父亲的官位权势不断上升,他原本就暴躁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动辄喊打喊杀,要不就是一条绳子绑了径直送到顺天府衙吃板子,那些看热闹的人也着实怕他,赶紧向两边闪开,让出宽宽的一条道。轿子继续动了起来,有人歪过头去,冲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低声骂道:“看你个**种子还能猖狂到几时!那帮太学士连户部关侍郎大老爷的官轿都敢砸,还能放过你这**种子!”
到了家门口,严世蕃摔开帘子,走下轿,果然看见有百十来个方巾儒服的国子监监生簇拥在严府门口,一个人正站在桌子上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周围闹哄哄的也听不真切,只听到下面的监生们不时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奸臣无道,丧权辱国”。一队穿着营团军号衣的兵士排**墙站在严府外墙之下,却都嘻笑着象是在看戏。那个带队的军官骑在马上,也笑个不停。
严世蕃怒火中烧,正要出声喝骂,却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既然高拱已经知道此事,也派了人来弹压,却任凭那些穷酸书生闹个不停,他这个署理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还有那个九门提督俞大猷就难辞其咎,自己不妨把戏做足了再将事情闹大,闹到御前,皇上自然也不好袒护他们!想到这里,他不管那些高呼口号的国子监监生,朝着那位骑在马上的军官走去。
严世蕃刚刚赦出诏狱,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修须净面,胡子拉碴一副落魄的模样,比街上看热闹的闲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兵士看着他走近,喝道:“这位老哥,看热闹且远些个,不要为难我们兄弟!”
严世蕃气苦,也不理他,径直走到那位军官面前,拱手作揖:“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那位军官客气地抱拳回礼:“营团军,曹闻道。”
严世蕃又拱手,道:“哦,原来是营团军中军统领曹将军。久仰久仰。”
“你是……”
“在下严世蕃。”
“哦,原来是严大人。”曹闻道斜着眼睛看了严世蕃一眼,这才抱拳施礼:“末将见过严大人。”
论两人品秩,严世蕃比曹闻道只高不低,何况国朝“以文统武”,二、三品的总兵官见了四、五品的知府也要行礼如仪,可这个曹闻道虽说勉强行了个礼,却不下马,轻慢之意表露无遗。严世蕃更是恼怒,便说:“曹将军为何带兵到此?”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就把曹闻道的怒火点燃了,他因为朝廷与鞑靼议和之事在军营中吵闹不休,俞大猷关了他整整三日的禁闭,之后就一脚把他踢到了高拱手下。尽管他知道俞将军怕他冲动之下擅自带兵出城追击鞑靼,但让他一个统兵大将带着手下弟兄干那巡街缉盗的活计,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究其根源,还是那奸臣严嵩怯敌畏战,窜唆着皇上跟鞑靼议和,狗奸臣的儿子却还不识趣,竟问爷爷为何而来!他当即板着脸说:“贵府家人告到我们高大人那里,说是有一帮国子监的监生在这里骂奸臣,高大人就命末将带人来看看。”
“那曹将军为何不把他们都驱散了,却任由他们在此喧闹?”
曹闻道呵呵一笑:“他们又未曾指名道姓,末将也不知道他们骂的奸臣是不是严阁老或是严大人。若是严大人确定他们骂得是严阁老或是严大人,末将这就着人把他们都驱散了。”
这个天杀的贼配军还想跟我玩口舌之争!严世蕃强压着怒火问道:“既然曹将军不知他们骂的是何人,为何却要围了我家?”
曹闻道一脸无辜的表情:“这里聚了这么多人,严阁老府邸又在此,末将恐有人不利于严阁老,自然要带兵保护。”
这个天杀的贼配军竟能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而又滴水不漏,想必是高拱那个恶贼授意的!严世蕃冷笑一声:“家父不劳曹将军保护,请收队回营,省得让人以为你们是来拿严阁老抑或下官的。”
“这可使不得,”曹闻道说:“末将前来,是奉了我家高大人之命,要收队回营,也要高大人下令才行。我营团军军规甚严,还请严大人见谅。”
见曹闻道软硬不吃,严世蕃更加认定他是受了高拱指使,存心来看他严家的笑话,出他严家的丑,也不再与他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那帮正在高呼“奸臣无道,丧权辱国”的国子监监生,大喊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国子监的监生们停止了喧闹,有人开口问道:“敢问贵驾?”
严世蕃冷笑道:“连我是何人都不知,却敢围了我的家!本官是大理寺右丞严世蕃!”
霎时间,全场都静了下来。</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