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两个敌人,他却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被百官万民视为君父,他就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子民不受外族的侵略和凌辱;另一方面,他却不是一个大汉族主义者,对于蒙古,对于满族,他都视为人民内部矛盾,认为兄弟之间为争夺家产吵嘴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迟早大家还是要坐在一起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甚至认为明朝后期朝政**,民不聊生,以清代明也不是一件坏事。因此,让他象对小日本或者其他外国侵略者一样,对蒙古各部和女真各部下死手,他还真有些不忍心……
可是,令他愤慨的是,天崩地裂、革故鼎新之时,尚处在蒙昧蛮荒之时的满族人,就象是当年南下牧马的蒙古人一样肆意烧杀抢掠,做出了诸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惨绝人寰之事,使中国社会和中华民族付出了惨重代价;其二,清承明制,一切好的坏的制度都照搬,比如海禁,比如重农抑商,明朝中期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被彻底扼杀在襁褓之中,中国还是错过了人类社会飞展的黄金时期;其三,满清对于人民思想的禁锢甚至比明朝有过之而无不及,明季末年,由于改朝换代的时代剧变,催生了黄宗羲、顾炎武、王夫子等一大批早期民主思想者,他们的思想,不但在当时是一种划时代的飞跃,对封建制度进行了无情的、系统的批判,在封建制度极度完善的中国,就越显得弥足珍贵,若是能生根芽,将会对中国资本主义萌芽饿茁壮成长起到何等之大的推动作用!可是,由于满清统治者通过文字狱等形式的摧残、禁锢,一直到两百多年之后,他们的思想才勉强在康有为、梁启的戊戌变法,以及孙中山等人的革命中起到了精神支撑的作用。这两百多年,是人类社会何等飞展的两百多年啊!白白地浪费了损失了这两百多年的展时期和历史机遇,中国从此便被飞展的世界远远地抛到了身后,更使近代中国蒙受了无尽的耻辱遭受了巨大的苦难!
江山无限好,岁月催人老。尽管穿越过来之后,他现自己只是继承了嘉靖的身份,占据了嘉靖的身体,精力还是象那个时空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样旺盛,不再服用狗屁“丹药”,加强锻炼并有意识地节欲之后,身体也比嘉靖当年强健多了,但他还是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多少年。大明王朝这条航船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按照自己指定的航道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可是,当自己百年之后,也就是说嘉靖这个混蛋皇帝“大行”之后,坐在金銮殿那张龙椅之上的帝国继承者能否象自己一样清醒地认识历史,会不会船行旧路,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人无百年身,常怀千岁忧。往大里说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千年盛世,往小里说是为了大明王朝的百年国运,他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不过,满蒙两族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即便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千年盛世,就要消灭这两大民族,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尤其是女真各部,一直归顺朝廷,或许是明朝的民族政策有问题,也或许是出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那么,用一些不方便说的方式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是否就可以避免一百年之后所生的一切?是否就可以避免中华民族几百年后遭受的苦难和凌辱?和一个民族的整体利益比起来,个人的命运毕竟还是要小一些,也算是他为中华民族的强盛做出的贡献牺牲吧!或许也不必如此残忍,建州女真受明朝节制,努尔哈赤未必现在就有反叛之心,可以将他收服为国家所用――能宽恕汪直这个被人骂了几百年的汉奸,难道就不能容忍一个异族的天才将领吗?只要着意恩抚,悉心培养,他又何尝不是俞大猷、戚继光那样忠勇可嘉的国家柱石、社稷干城?
出于这种考虑,他早在前年便命令吕芳秘遣锦衣卫北上建州,寻找一个名叫“努尔哈赤”的年轻人和一支姓“爱新觉罗”的部族。吕芳以为这个人也是皇上梦中仙人所示的治国栋梁,立刻派出了大批锦衣卫,将建州翻了个底朝天,可惜既没有找到皇上要的那个人,也没有找到那支部族。锦衣卫秘使未完成钦命,不敢回京复命,又北上松花江,深入兴安岭仔细寻访散布各处的女真部落族群,还是没有结果。后来锦衣卫秘使打听到女真各部从来没有一个叫做“爱新觉罗”的姓氏,女真土语之中,“爱新”是“金”的意思,“觉罗”是族的意思,只好带着这个差强人意的结果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听完吕芳忐忑不安的奏报,朱厚?沉默了许久,继而长叹一声,开始在心中构思那个噩梦,于是就有了方才与几位内阁辅臣的对话……</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