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你还要替他齐来福当几回奴才啊!你是司礼监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不是刚进宫当差的小火者!”
对于陈洪这样明显带有训斥口气的话,黄锦听着也不受用,低声嘟囔了一句:“在哪个位子上,还不都是主子万岁爷的奴才……”
声音虽然低,陈洪却也能听见,心中更是不快,本想再敲打他两句,随即又想到自己谋划多时的那件大事儿,就压住了火,说:“好,既然黄公公回来了,我们就开始议事吧。杨公公。”
正尴尬地坐下下,听着两大司礼太监斗嘴的杨金水忙起身应道:“奴才在。”
“尚衣监库房里头,万岁爷的龙袍还存有几件?”
升任尚衣监掌印之后,杨金水还是第一次被叫到司礼监议事,来了之后陈公公也只是和他扯了一阵闲篇,尽管一直和颜悦色地和他叙乡谊,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和他开了些个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这个年岁并不比他大多少的陈公公,却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比在大家公认的“中宫第一人”吕芳的面前还要拘谨许多,听他问话,立刻站了起来,躬身答道:“回陈公公的话,奴才去年底奉命接印的时候,才清点过库房,当今万岁爷的龙袍,仅大朝的章服就有三十六件,平时接见大臣的龙袍有三十六件,当年出经筵时穿的?裳有二十六件。”
“怎么只有这么少?”陈洪皱了皱眉头:“太祖爷当年定下的祖宗家法,天子每年各色章服按例要各做四套,万岁爷御极也有二十四个年头了!”
杨金水小心翼翼地说:“回陈公公的话,奴才当初也有此疑问。但据前任掌印李公公说,就只这么多,都是内廷织造局那边有单子可查的。”
“咱家没说你杨金水掌管的尚衣监有人作弊!且不说那些奴才将皇上的龙衣偷得出去也卖不出去,宫里这么多年有干爹管着,谁敢干这种杀千刀的事儿!”陈洪加重了语气:“咱家问的是为什么这么少?”
六月的暑天,杨金水头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是奴才回话不清。听李公公说,尽管太祖爷当初是定下了每年四套的祖宗家法,可奴才们也不敢多做。概因当今万岁爷即位那年又定下了新规矩,各式龙袍减半,也就是每年定做不得过两套,许少不许多。”
陈洪不言声地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说:“即便如此,万岁爷御极也有二十四个年头了,也不该是你说的那个数啊!”
“回陈公公的话,嘉靖一十二年后,万岁爷天寿过了三旬,不出经筵,?裳就免了。还有……”杨金水犹豫了一下,看到陈洪正拿那双深邃的眼神盯着自己,才接着说:“自打嘉靖一十七年起,主子就只穿道袍不穿龙衣了,就一直没有新添置龙袍。”
“哈哈哈!”陈洪大笑着离开座位,走到杨金水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转头回来对黄锦说:“老黄啊,这个杨金水不愧是咱干爹看中的人,才掌了尚衣监半年,就把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见是个明白人!”
黄锦说:“那是!咱干爹看中的人,还能错得了!”
“嘿嘿,”陈洪干笑了两声:“乾清宫管事牌子齐得福也是咱干爹亲自给皇上选中的人,怎么刚才就惹你老黄了那么大的火啊?”
黄锦听出他话语之中隐隐含着对干爹的嘲讽之意,当即反驳道:“那是干爹看他老实,名字又好。干爹说了,主子最是仁厚,伺候主子,尤其是在乾清宫当差,不要你有多能干,一要忠心二要老实……”
见他替吕芳说话,陈洪心里顿时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出言不慎,将内心深处埋藏的怨气泄露了出来,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吕芳的干儿子、铁杆心腹,若是在吕芳面前添油加醋这么一说,这几年来所下的隐忍苦功又白费了,不禁深深地自责了起来。
陈洪不说话,黄锦却自己改了口:“不过,那小子实在是个缺心眼,又蠢又懒,可不能再让他伺候主子万岁爷了。陈公公,你还是让内官监赶紧给主子物色个得用的奴才吧!”
陈洪更是一凛:莫非黄锦这小子也是一个大奸似忠的人物,表面憨直,内心奸猾?想夺我掌印的位子,就唆使我换掉吕芳亲自挑选的乾清宫管事牌子,让我得罪吕芳?若真如此,这一脸猪象的小子倒不可不防啊!</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