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替朕送送马阁老。把那份奏疏也送到内阁李阁老那里。”
打走了马宪成和张居正,朱厚?对着一直趴在地上,肩膀却还在一耸一耸地**的陈洪说:“起来吧。外人都走了,朕有话要和你说。”
陈洪乖乖地起来了,朱厚?看着他那张糊满鼻涕眼泪的脸,不禁哑然失笑:“心疼你们捐出来的那十万两银子了?”
“回主子,奴婢不敢。”
朱厚?叹了口气:“东挪西凑,恨不得把这禁宫大内掘地三尺,最好再能挖出一窖元宝来;不惜得罪宫里所有的人,好话说尽坏话也说尽,硬是压着那帮钱眼里打滚的奴才掏自家腰包,好不容易凑出了十万两银子,想给朕锦上添花,让朕高兴高兴,转手却被朕卖了人情,能不心疼?换做是朕,一番苦心化为泡影,朕也心疼!”
陈洪嘴一咧,又要哭出来,却硬生生地又把眼泪咽了回去,低着头说:“回主子,奴婢能体会到主子一片苦心……”
“能体会到就好!”朱厚?说:“这些年朕一直压着你,压着宫里所有的奴才,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回主子,奴婢和宫里有些奴才不守规矩,给主子惹出了许多麻烦,败坏了主子的圣名……”
“错!”朱厚?说:“是因为朕明白了一个古往今来许多雄才大略的帝王都不曾明白的一个道理:把天下治好,累的苦的是外面的那些臣子,得实惠的是朕,还有你们这些宫里的人!惟有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我大明王朝中兴伟业、太平盛世才有指望!也惟有如此,朕的天位,还有你们这些宫里的人的荣华富贵才能长久!吕芳掌了那么多年司礼监,把宫里二十四衙门治理得井井有条,为何却从不在宫外惹是生非?就是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勤勉肯干,人也机灵,朕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也惟有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才能把司礼监的位子坐得安稳,坐得长久!”
“奴婢记住了。”陈洪说:“奴婢再给主子想办法,砸锅卖铁也要给主子把龙衣做出来!”
“不必了。”朱厚?说:“朕听说尚衣监的库房里还存着不少龙袍,可是真的?”
“回主子,是存着数百件,可……可都是旧的……”
朱厚?把眼睛一瞪:“不说列位先帝一年做四套,朕即位以来一年也做了两套,只在一年数次的礼仪大典上穿过,旧能旧到哪里去?”接着,他饶有兴味地问道:“里面最贵的是哪位先帝的?”
“回主子,最贵的一件,是正德先帝十一年做的,那年他亲率神策军西巡,出大同口外征剿鞑子,命织造局赶制了一件,工价银八万两银子。”
“啧啧,不愧是古今少有的玩乐天子……”
听到朱厚?这么说,陈洪的脸色剧变,又“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万死多嘴说上一句,请主子慎言。”
“有心了,朕会注意的。”随口夸了他一句,朱厚?说:“就把那一件给朕找出来,洗净熨干,虫蛀鼠咬的地方就着针工局的奴才们织补,他们都是巧手,管保外面的那些臣子看不出来。嘿嘿,正德先帝穿着它御驾亲征抵御外寇,朕就穿着它平定家贼!我大明两代天子之洪福聚于一身,何愁外寇不靖、家贼不除!”
皇上已经因自己的奇思妙想而得意地大笑起来,陈洪却骇然惊惧:“主子,若是被旁人晓得了,奴婢千刀万剐也赎不了欺天的罪啊!”
朱厚?说:“蠢材!朕就是天,朕不说你欺天,谁能说你欺天!至于宫里的人会不会把消息走漏出去,嘿嘿,就看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治理宫禁的本事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