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人!快---将船靠上去!”有人眼尖,指着棵刚刚露出水面的树,树杈上好像有个人。
“不用了,那人已经死去多时!”天青摇摇头,却对着那人投以一个鼓励的目光,事实上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许多次,刚开始时有人不听天青说的,硬是要驾船过去,结果捞上来的是一团浸泡地发胀的腐肉,有时明明听到了呼救声,但是救上来的依旧是浮肿的尸体。几日地狱般的救援行动,让很多人心里或多或少出现了问题,有人甚至夜里都会听到凄惨的呼救声,但是那时水面上一览无余,丝毫不见人影,这才知道,许多人都发生了幻听。亲临这样的人间地狱,多数人还未等热情消退,就被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吓退了,更有时船进入一处港道,会发现那里密密麻麻地飘满了人体,老的少的,难的女的,腐烂在一起,难以分开了。
“涟依,你还行吗?”天青关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唐涟依急忙强忍着不适,硬是将胃中想要逆呕上来食物压了下去,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了。
“天青---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降这样的苦难到人间?这些日子来----我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一边希望能遇到更多的落水者,一边却不想搜寻到人----因为---能找到的人---他们都已经死了---”唐涟依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一时间船山的众人都不禁沉默起来。他们当初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能红红火火地救出所有的被困者,只是到现在,他们船从出发时有几人现在依旧是几人,只增加了寥寥几个人。
“这就是灾难,需要一个国家的人来一同悲伤----”天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怀中的伊人,刚才那边撩起的人堆里,出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就算是天青这样的人,也忍不住心中惆怅起来。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当初送她这簪子的时候。我是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她们的爹娘。那时候就算是卖了这只簪子,我也是开心的-----尽管这个簪子我很喜欢,之后一度后悔就这么送人----奈何它辗转了这么久---又回到了我手里----”唐涟依忍住不去看那两具小小的躯体,她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干了。身子完全压在了天青身上。
“人生出来命就注定了。我们活着所做的事。就算为了顺着轨迹完成这早就预定好的命运----很多人都不信命,想要挣脱枷锁,殊不知越挣扎就越快走到尽头----”天青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缥缈地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命会这么苦---这难道公平吗?”唐涟依抹着泪问道。周围静悄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青和唐涟依的旁边站满了人,听了天青刚才的话,都陷入了思索。
“命运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想要改变不公的命运----就要逆天!----你可敢?--”天青回想起他九死一生般的逆天改命,神龙八劫,哪一次不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我---我----”唐涟依嘴角诺诺了几下,终究说不出那样大胆的话来,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天是最最令人敬畏的存在,天地君亲师,敬天始终是第一位。
“老汉敢!----要是这狗日的灾难是天的安排,老汉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和这贼老天斗一斗!”不知何时,洪老头拨开人群,缓缓走了过来。
“是啊,这老天完全不给人活命,只有搏一搏才有希望!”一个消瘦的青年握拳怒道,天青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找寻自己的双亲和小妹,尽管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不过这几日的搜救,依旧能看到他活跃的身影。
“我们也是,怎么能还没尽力就放弃呢----我们要救更多的人----和这天对抗下去!---”整船人顿时振作起来,船又驶向了远方。
温岭城的临时搭建所,就像一团时刻冒着泡的浆糊,穿着白色衣服的医者川流不息,不时有伤者被抬进来,更多的却是死者被抬出去,夹带着一群哭天抢地的亲友,任何的悲伤在这样杂乱的场所,也显示不出一点特殊。事实上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直接死于溺毙者并不是占主要的部分,毕竟江南水乡之人,特别是那些底层人民,那个不熟悉水性?更多的是死于外伤感染和已经引起的疟疾之症。
“你其实不用来的,白日里寻了一天的幸存者,晚上就不用陪我来灾民的安置点,,而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你累倒了我会心疼的-----”天青温柔地说道,这个女子已经给他带去了不少震撼,她的担当和勇气,并是像她的外表那样如一汪江南的春水,而是一团灼灼的火焰,时刻燃烧着。
“啊---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现在时辰还不晚-----”唐涟依心眼儿一颤,天青这样明目张胆地说一些情话,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心中的羞涩和欣喜将悲伤也冲淡了几分。
“是天青啊-----我听说你们这一队伍今日又救了不少人---真是帮了大忙了---”凌道南迎面而来,见到是天青脸色一喜,立马却又重新布上了阴云。
“凌大人言重了,我也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你要我再些什么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天青自嘲地笑笑,却低头见到唐涟依递过来暖暖的目光。
“你千万别这么说,要是就你说的那样,那我这个江南府伊还不要羞愧死----”凌道南的语气轻快了几分,他这个文人气质更多一分的武者。此刻也不免用这样的心态来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