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一日。
这日,孙传庭斩贺人龙。
正是峄县地界,离台庄镇不远官道。
台庄靠运河,水路非常繁华,但陆路就萧条,这兵荒马乱的,连路上走的行人商客都不多。
此时蹄声杂沓,沿着拐弯处,就走来了一大片的人马,似乎将官道都塞满了。
这些人马颇为奇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铁甲锵锵的骑士。当中十几个灰毡斗篷骑马的人,正是出哨归来的钱三娘等人。
然后上次从县城奔往台庄,那一色兜鍪与红罩甲的骑兵也在,身边还牵着一大群的马。不过此时他们更森冷了,衣甲上更多血斑,那种铁血与肃杀的气息越加强烈。
最后是咋咋呼呼的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人数有二百多人。约四十多个青壮男人骑着健马,都是粗布箭衣打扮,脚上绑着行缠,头戴毡帽或是裹着头巾。
这些人都有马刀弓箭等武器,个个罩着大红的斗篷,就显得剽悍矫捷。看他们弓的稍身很大,显然不是小稍弓,而是北直知名的槽稍、槽灞等弓,这些弓的弓力至少都在八力,甚至九力。
他们马刀的刀柄也一色缠着红绸,就有一种威武与气势。
他们单手持着缰绳,举重若轻,显然马术都非常精熟,若从小生长在马背上似的。
然后身后就有众多马匹,骡子,驴子,载运着大量的铺盖,被褥,锅碗什么。
很多骡驴的两端还有箩筐,内中装满了一些年纪较小的孩童,男童女童都有。个个戴着帷帽遮挡灰尘,稚嫩的眼睛好奇看着四周。很多孩童还拍打着边篓,吵吵闹闹。
最后是妇女与老人,还有未到十六岁,或是十五岁的少男少女,但都娴熟的骑在缴获的马匹上,或自家寨子的骡驴上,兴致勃勃,喧闹一路,李如婉也在内中。
钱三娘回头看了看,此时她策马前面,身边是裴珀川与凌战云,还有一个冷峻的铁甲骑士。万叔、谭哥儿等人跟着,又有那二十几个肃杀的鲁密铳骑兵,个个眼神冷漠而警惕。
似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就可做好一切的战斗准备。
“刘队官,前面是台庄,等会我们到庄中吃饭,然后过河,走百里左右,就到新安庄了。杨相公看到你们,定是欢喜。”
钱三娘的声音依然清冷,若冰雪清泉,但她双目注视时,又有一股威严。
入骑兵队后,每每大捷,钱三娘在队中威望与日俱增,或许,她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
“某很期待。”说话的正是身边那个冷峻的铁甲骑士,他盔上红缨与大红的披风在马上拂起,身上气质如刀,语气也是冰冷,给人一种利刃扫过喉咙的感觉。
他看着前方,淡淡道:“崇祯十二年卢督战死,某与众兄弟随波逐流,投过很多人。但他们皆是军阀兵痞,杀良冒功,祸害百姓,与奴与贼何异?某不屑为之!果然杨练总报国护民,某刘七郎何吝报效?只望不要让某失望!”
他淡淡说着,目光如剑,语气森森,就有一股煞气,那是百战沙场自然流露出来的一种味道。
但他的语气让钱三娘有些不悦,这是对杨相公怀疑?
她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还不客气道:“还有你死不要紧,但你要为你的兄弟前程安危考虑。你说巨鹿之战后你身边有六十多人,现在连你只剩二十五个,你是怎么带兵的?”
唰的一声,那冷峻骑士刘七郎身后众骑都是看来,他们策在马上身材挺拔,如刀如剑,此时眼中都现出杀气。
然刘七郎未号令,个个也未有动作,显然都听从号令,唯刘七郎此人马首是瞻。
看到他们动作,裴珀川、凌战云、万叔等人,都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手铳。
刘七郎脸色反柔和些,他说道:“杨练总麾下有钱队长这样的巾帼英雄,某反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说道:“如你说的,某是死是活不要紧,但确实要考虑兄弟们的前程安危。”
说到这里,他凝望着什么,似乎就看到种种让他铭心刻骨的画面。
钱三娘脸色也和缓些,说道:“你不会失望的。”
她拙于言辞,但其实也很希望刘七郎这帮人投入新安庄,增加庄子的骑卒战力。
她与刘七郎等人相遇,也是几天前离这边不远的一处官道,当时二者差点冲突,事后说清身份来意才罢。
刘七郎等人有意投奔练总杨河,认为也必须带个见面礼,就转头与钱三娘等人随同哨探。
他们深入鲁南山头,很快就摸清了青山残贼的老巢,然后悄悄退了回来。
不过归途路上遇到某股马贼,刘七郎等人以骑兵冲锋,他们长矛在前,马刀在后,仅一个冲锋,百余马贼就崩溃了,让钱三娘等人看得大开眼界。
九爷等人入新安庄后,其实还未有骑阵训练,钱三娘看到真正的骑兵打仗也是第一次。
他们还举重若轻,虽然起步不一,从山坡冲下时队形散乱,但自然而然的,奔驰途中就转换为非常紧密的冲击战队。
他们武器运用也很精妙,刘七郎等人冲在前面,个个使用长矛,后面的人使用马刀。
厚背马刀,很沉很重,专门对付重甲之用。
按刘七郎说的,若与鞑子作战,厚背马刀是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