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上的马嬷嬷等人更是面色发白,对面用的是什么火器,什么手铳,竟不需火绳?
似乎还可以连打三发?这样一杆铳等于三杆铳。
倘若携带二杆铳,岂不是等于六杆铳?
而且一手持缰,一手打铳总比双手射箭来得便利准确,只会劈砍之人对上他们更是全无还手之力?
这还怎么打?
但不打却不行了,马嬷嬷等人毕竟是积匪,岂有坐以待毙之理?
此时看得清楚了,对面有六七百人,这边有近千人,他们并非全无反抗之力。
虽说对面乡兵精悍,那姓杨的也威名赫赫,但未打过,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
崇祯十五年六月三十日,巳时,杨庄寺外。
杨大臣率领的新安军七百人,对战恶匪马嬷嬷等约一千人。
此战,杨大臣方约有战兵五百人,内二总盾兵七十人,铳兵一百四十人,长矛兵一百四十人。他们皆花队编制,盾兵站一排,铳兵长矛兵各站两排。列成长七十人,宽五人的阵列。
阵列后面是各队的队长队副,旗手护旗手,随后是各总把总副把总,旗手金鼓手,护卫们。
崔禄火炮队出动五十人左右,他们排在阵列之后,十门三号小佛郎机一字排开,等会推上去作战。
此战,掷弹队,锐兵队出动二十五人左右,杨大臣军阵沿黄泥沟河边排开,左边是河,前方是大阵,他们就立在右边,后方又有曾有遇的哨探队。
因为各联防队被召集,杨大臣精选了二百人作为辎重队,一半是弓箭手,余下刀盾手,一样聚在大阵的右边,在最前方。
而马嬷嬷方面,他们倾巢而出,毕竟杨庄寺寨残破不可守,唯有野地浪战,博得一条生路。他们列阵,则是从匪在前,老匪在后,又马队押阵,特别选择“有苦的”当头作战。
……
鼓点声中,对面军阵徐徐而来,他们一面面大盾牌竖着,很高很大,后面什么人都看不到。唯见那竖着的,长矛与火铳的金属寒光,还有那矛头上若火焰般跳动的如血红缨。
看着他们如墙而来,带着山岳般压迫的气势,一个“有苦的”吞咽了下口水,这是土匪的黑话,即最有胆量匪徒的意思。
他们被马嬷嬷等挑选出来,被承诺了大量赏赐,同时承诺以后打开村寨,各色妇女会任由他们挑选。
这方排兵布阵后,他们也拼命鼓动:“兄弟们,老话说得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想我等何等快活,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想搞女人就女人!这是什么?神仙般的日子!”
“邳州不幸,来了杨河这个贼子大煞星,想断我们的路。我们凭本事挣的钱,凭本事玩的女人,为何要让姓杨的断了?小鸡不日的,我们江湖豪杰就不人,就不要快活了?”
众“有苦的”拼命鼓动,让众匪都是义愤填膺,脸色涨得通红。
高彦舞着大刀,同样愤怒得不能自己,前方那詹爷说的话,可说到他心里去了。加入队伍后的这些日子,是他生平最快活的日子,凭什么要让那个新安庄贼子断了?
那“有苦的”詹爷继续鼓动:“他们一排的盾牌,一排的鸟铳,打一阵就歇菜,我们冲上去,将他们盾牌掀了,砍瓜切菜。让这些邳州乡兵知道,这天,翻不了!邳州,永远是我们的天下!”
吼声如雷而起,后方大鼓震天的响,上千名匪徒,黑压压就是冲去。
他们“有苦的”冲在最前,个个持盾牌大刀短斧,余者匪徒刀盾手夹着从匪们,又有一些弓箭手跟随。
最后一层弓箭手,一层刀盾手,马队骑马在最后,由此看来,马嬷嬷等人还是有一些军事能力的。
看这方冲去,那方军阵的脚步声停止,他们“虎”的一声大吼,盾牌落地,七十杆黑压压的鸟铳就探了出来。
而这边众匪徒继续冲锋,从二百多步就开始冲,一直冲入百步之内。不过众匪也多个心眼,以他们的视角,众村寨联防队弓箭手刀盾手聚在大阵左边,弯弓搭箭,只对着他们,所以下意识往右边靠些。
特别他们弓箭手进入百步后,一声号令,二百多人全部射箭,弓弦振动中,呼啸箭雨就是掠向高空,往前方大阵落去。他们射了一阵又一阵,箭矢有如暴雨。
那方联防队弓手也射箭还击,弓弦声一阵接着一阵。箭矢嗖嗖落下,冲锋的匪贼有人用盾牌挡住箭,也有人中箭惨叫倒下。但这种伤亡他们可以忍受,众匪嚎叫着,只往前方盾阵扑去。
他们越来越近,转眼就冲入五十步之内。
高彦嚎叫着,他持着大刀,看着前方黑压压人头,亢奋得不能自己。
看身旁高浚大哥,同样尖声怪叫,神情极度的狰狞。
猛然,就听对面响起一阵尖利的天鹅声音,随后一片震耳欲聋的爆响,滚滚白烟,就笼罩了前方盾阵。
高彦就听前方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叫,血雾丛丛,众多兄弟就翻滚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尖利的天鹅声音,前方再次火铳爆响,白色的烟雾散开有若飞龙,耀眼的焰火中,血花点点,就若那艳丽又转瞬而逝的花朵。
众多兄弟再次翻滚在地,他们捂着中弹的部位,痛不欲生就是哀嚎。
而冲到这个位置,高彦也看到一个中弹的兄弟,竟是“有苦的”詹爷,他的肠子都被打出来了,花花绿绿的流了一地。
他翻滚着,嚎叫着,就若他最鄙视的妇人一样大哭,他用力塞着自己的肠子,凄厉难言,似乎所有的刚强血勇在中弹后全没有了。
高彦全身哆嗦起来,方才的豪情气势全部化为乌有,他看身旁的高浚大哥,前方众兄弟们,也是嘴唇颤动,脸色苍白,他们个个脚步,也是犹豫不决起来。
而此时前方传来惊恐欲绝的尖叫,高彦也看得清楚,前方仍笼罩在白烟中的盾阵移开,然后出现一个个黑洞洞的巨大铳口,看那样式,竟是火炮?
他脑中一片空白,未等他决定是进是逃,就听“嘭嘭嘭嘭嘭——”的连续凌厉炮响,前方各炮炮口皆喷出长长凌厉火光,伴着长长浓密烟雾。然后火光烟雾中,大片细碎红光,带着白色烟雾轨迹,就劈头盖脸的扫来。
大阵前方似乎都笼罩在了霰弹子的威力之下,冲锋的匪徒身上暴起点点血雾,割麦子似的成片滚下。
五十步内霰弹子的威力何等强劲?很多重叠的目标都被前后打透。一些人手脚被打中的,当场就是肢体断裂的下场。脑袋被打中的,更若鸡蛋西瓜碎裂一样,各样血花脑浆就是爆得老高与老远。
转瞬间,凄厉的尖叫哀嚎就是此起彼伏。
“我的手,我的手……”高浚大哥捡起自己被打断的左手,哭泣道,“一定要安上,一定要安上……”
高彦躺在地上,他看着自己被打断的右小腿,那里只剩一点点皮肉相连,白森森的骨头外露着,触目惊心。
他哆嗦着,颤抖着,脸色发白若死人。
完了,他所有雄心,所有豪情,都成为过去。
很多事情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
惨叫声惊天动地,冲锋的众匪崩溃了,他们嚎叫着回逃,冲散了后面的弓箭手与刀盾手,甚至将押阵的马队都冲得七零八落。
看大势以去,马嬷嬷等人只得拨马奔逃,杨大臣哈哈大笑:“这帮匪贼真是不堪一击!”
他下令全线追击,杀尽捕绝土匪,特别有名的那几个悍匪积匪,或捕或杀,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们追杀了几个时辰,好消息不断传来,积匪蔡春,章大个子、章二个子,张有情、张有义等人都被抓住了。因这些人是杨相公点名要的人,为防意外,杨大臣下令用大棒全部砸断他们的手脚。
最后,最大的好消息传来,旷野上惊天动地的欢呼:“抓到匪首马嬷嬷了!”
杨大臣振奋看去,就见曾有遇等奔腾回来,他们马匹后有着套马绳,此时绳索后面拖着一人,正若野兽那样的挣扎嚎叫,正是那“李家庄惨案”的罪魁祸首,邳州积匪首领马嬷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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