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吴提学离开开封的日子。
一大早,府城外的十里长亭处,就聚集了不少前来送行的生员。这些人都是本届新晋的秀才,自然不会像其他落榜的许多考生一样,对吴提学心怀怨恨。
人群中,倒也有一些本届落榜的童生,前来为大宗师送行的。
稀奇的是,这些前来送行的人,大多都顶着个“熊猫眼”,看来是昨晚玩得太嗨了些,连觉都没睡好。
陆诚和左国玑等人,也站在前来送行的队伍当中。
尽管吴提学曾说过,让他们别来送行,陆诚几人还是过来了。
正所谓一日夫妻……口误口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吴提学提督一省学政,虽说并未教授自己甚么知识,但仅仅是他的品行,便足以为人师了。陆诚对他也是怀有尊重与敬仰之情的。
事实上,吴提学在河南治学的任期不过两年,任期要到明年才满,却突然提前一年离任,陆诚是猜得出个中原因的。
这事说起来全因自己而起,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错。
本来嘛,贿买考官,考场舞弊一案,完全就是冯推官针对吴提学发动的一场阴谋,真要去深究其中缘由的话,自己才是最冤的那个受害者,真正被架起来的靶子,阵前的炮灰。
对此,陆诚的确是问心无愧的:“我不就是不小心中了个案首么?开封府那么多年来,都不知出过多少位案首,偏偏这倒霉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吴提学没有当面提起,陆诚也懒得去多问。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官场上的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秀才能管得了的。
“显淳兄,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吴提学怎么还没到呀?”
沈毅顶着一对黑眼圈,没精打采地问道。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全因太过兴奋。
没办法,陆诚把那个甚么“香皂”给吹得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搞得他没法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现在让这暖洋洋的秋日一晒,竟然犯起困来了。
沈毅感兴趣的,倒不是陆诚那甚么香皂作坊,赚钱大业。
这东西,或许他远在江南的父亲听到了还会有点兴趣,至于他嘛,只想着尽快用上这样的好东西,从出门时就一直在催着陆诚,让他回去后赶紧做几个出来。
左国玑却很看好这门生意,听陆诚详细地讲完后,立即就拍板入伙了。
这也正常,左家在开封地位虽高,财力却要稍弱些,远远不如沈家这样的江南富贾,对于能够赚钱的东西,还是很有兴趣的。
陆诚之所以会拉这两人入伙,除了没有人手以外,还希望借助他们两家的财力和势力。不然的话,指不定自己刚一赚到钱,就让本地的豪强给黑了。
在大明朝做生意,可不是光靠头脑就能成事的。
看到沈毅那副蔫吧样儿,陆诚就不觉有些好笑,出声答道:“又没人逼你过来,你也不是大宗师的学生,困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沈毅这会确实是后悔了,连夜没睡,清晨时还生龙活虎的,没想到一出门就扛不住了。他刚想说自己到车上休息一会,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忙压低声音对陆诚说道:“那个家伙也来了。”
陆诚疑惑地转头往身后看去,才知道他指的是谁,笑道:“你说他啊?他本来就是本届的生员,怎么可能不来给大宗师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