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初五,各关署开衙,所以是宽、陈登就离开是家庄院,启程往郯县去。是宽还把是勋也扯上了,是勋说你们是去拜见长官,就任官职,我一个白身再过去干嘛?是宽的意思,是、曹、麋三家结亲的事情,这回见了陶谦就要定下来,老七你作为当事人之一,最好也去拜见陶谦,致个谢啥的。
是勋满肚子的不耐烦,心说你才知道我是“当事人”啊,那么婚姻大事,你事先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没有?你自己就把主都做了,还要我出面干嘛?
可是没有办法,兄命不可违拗,他也只好跟着跑了趟郯县的州衙。果然陶谦一见面就问这事儿,是宽回答说,老爹是仪已经全都答应了,所拜托的临沂王家不久后就会派人去曹家纳采,请陶谦也赶紧跟麋家说定了亲事。陶谦抚着白胡子连连点头:“我已与麋子仲说过了,过几日直接前往纳采便是——你们的聘礼也要赶紧准备起来啦。”
汉代士人之间商定婚事,主要步骤分别是:议亲—纳采—问名—纳吉—下聘—择期。其中纳采就是男方请人去相看女方,观其容仪,不过一般也就过个形式,除非那姑娘真有什么残疾,或者丑得惊天动地,否则联姻主要看的是门当户对,在“议亲”阶段就都已经考虑完全了。纳采以后,就得问名,也就类似于后世的“配八字”,得算算双方祖上是不是同姓啊(同姓不婚),这桩婚事吉利不吉利啊——不过因为卜者特意要坏你事而声称大不吉的情况很少见,也仅仅是个过场罢了。纳吉就是男方去通知女家,占卜顺利,可以联姻;再然后下聘就得男方给女家送聘礼了。
是、曹、麋三家的婚事,有一州的最高长官陶谦给撑着,前面各种阶段都好过,所以要是家赶紧准备聘礼。
是勋喏喏连声,然后告诉陶谦:“尚有一桩喜事禀报使君,元龙亦与舍妹商议婚事,就等双方家长认可了。”
陶谦大喜:“这是好事啊,我这便寄书与汉瑜,是家与陈家门户登对,请他定要首肯。”他所说的汉瑜,就是指陈登的父亲、前沛相陈珪字汉瑜。
陈登急忙拱手致谢。陶谦又说:“本想双喜,不想可以三喜,不如都尽快的纳采、占卜,确定下来,赶在春季就把婚事办了吧。”
是勋心说你有必要那么着急吗?他明白陶谦想要赶紧的通过撮合是、曹、麋三家联姻,弥合曹宏兄弟和麋竺兄弟之间的矛盾,以免自己死了以后,儿子镇不住场面,导致徐州生乱。可是也不用急在一时啊,难道你这老家伙认为自己连几个月都熬不过去了,这就要挂?
他赶紧跪倒在地,致歉说:“还请三兄和使君原谅,小子尚不敢成亲。”
是宽和陶谦都是一头雾水,问他是什么意思。是勋早就胸有成竹,装模作样抹着眼泪禀报说:“先父辞世未足三年,小子尚在丧期,实实地不敢婚娶啊。”
是宽听了一跺脚:“啊呀,此皆为兄之过也!”
东汉时候士大夫非常讲究孝道,父亲死后要披麻戴孝,守丧三年,三年当中即便按照不那么严格的规定,也是不能婚娶,不能过性生活的,严格一点儿还必须在坟墓前结庐隐居,要缩减饮食,不能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可是是勋是从乐浪逃出来的,不可能守着“老爹”的坟墓,路上也找不到合适的丧服替换,一直等到了北海是家,是仪跟堂弟氏伊毫无感情,害怕侄子满身丧服的进进出出晦气,就建议说先不必长时间“斩衰”了,服到年根儿下就得,等将来你把父母的灵柩移回老家来,那时候再结庐守丧,才真见孝子的哀思。
一方面是仪是大家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另方面这是勋不是真的是勋,对氏伊没什么感情,也不愿意连续三年穿丧服,所以当即应允。时间一长,大家伙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尤其是是宽,估计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这根弦。
就是是勋本人,也得到绞尽脑汁想推诿跟曹家的婚事的时候,才终于想起这碴儿来——要不然当初推辞陶谦的征辟,就可以用这理由了,而不用假装自己有多么的虚心向学。当下把前因后果一说,陶谦就问:“应当何时除服?”是勋回答说:“先父初平元年年终辞世,才刚一年而已。”
陶谦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转头望向是宽。是宽有点儿手足无措,倒是陈登脑筋转得快,赶紧在旁边打圆场,说:“既然日后再补丧期,则此时定下婚事即可,待两年后再成礼不迟——难道这两年之间,是、曹两家会悔婚不成么?”陶谦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等到告辞出门,陈登把是勋拉到一旁,避开是宽,直截了当地问他:“宏辅,你是不想娶曹氏女吧?什么缘故?”
是勋闻言一惊,心说不愧是陈元龙,这脑筋转得实在太快啦!</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