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转头去问甘氏:“此烹饪之法,要以素油……这个……”甘氏接口道:“妾乡间名之为‘炒’。”是勋心说我当然知道是炒,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们用的是别的词儿呢——“以素油炒菜。自先妣故后,勋亦多番尝试,然无素油可得也,不知夫人……”
许耽“哈哈”笑道:“豆中有油,可榨而得也,此非寻常人所知。内子能为此,故而我府中亦专有榨油之匠,侍中若爱此物,可相赠数瓯。”
是勋大喜,赶紧站起身来朝许耽深深一揖:“如此,感念不尽!”许耽连连摆手:“小事尔,何必相谢?侍中既爱此菜,可多食一些。”
于是正式开筵,是勋眨眼之间就把一盘炒苋菜给餐了个一干二净,只是等他吃完了抬起头来,才猛然发觉——咦。甘氏啥时候走了?啊呀,未能多瞧她两眼,实在是亏大了呀。
再低头瞧瞧光剩下红色汤汁的菜盘,不禁心道:“所谓‘饱暖思"yinyu"’,口腹还在下身之先,此言诚不谬也!”当下端起盘子来,“唏里呼噜”。把菜汁儿也给嘬了个干净。要不是在人家做客,而是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品尝,说不定还会很没风度地伸出舌头去舔……
只是可惜的是,真正的炒菜也就开头这一盘而已,后面什么烤野鸠、拌鱼脍、酿羊羔、蒸腊肉,虽然味道也很不错。是勋吃着也就没啥惊喜了。他这几天到处赴宴,论起烹饪之精致可口来,甘氏的手艺可入前三,但也还到不了独占鳌头的地步。
他心里又想着甘氏,又念着炒菜,许耽说了些什么,也便顺口敷衍而已。浑没往心里去。直待告辞出来,载着许家相送的两大瓯豆油,喜孜孜返回家中,才猛然想起——许耽那家伙如此礼下于我,必有所求啊,他究竟求的是什么呢?最可恶这般粗人却不肯明说,要学人家拐弯抹角,奈何我今日却没心思猜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转念一想。却又不禁莞尔:时间还多得很哪,自己肯定还会跟那丑物打交道——即便不为了甘氏,也得为了炒菜啊——且待他日,再仔细从他的言谈中探求真意好了,不着急。
是勋一返回家中,立刻就让从人抱了豆油,随他往厨房去。厨子刚准备完了下人的吃食。正打算息火,猛然瞧见主人背着两手,满面急切地快步过来,心中就不禁一寒啊。心说难道我偷主人家剩肉的事儿被发现了?赶紧垂手相迎。然而主人只是一边卷袖子,一边关照他:“把火再升起来。”
厨子心说你卷袖子做啥?难不成要打我?可是为啥还叫生火了?莫非要用火来烤我么?也太残忍了吧!吓得双膝一软就跪下了:“小、小人有罪!”
是勋愣了一下,突然间将面孔板起,恶狠狠地问道:“汝是谁遣来的,老实交待!”厨子莫名所以:“什么谁遣来的?小人不是主母从徐州带来的么?小人在徐州曹家,已经三代为厨了,本不该贪图这些蝇头小利,只是近日家中孩童病后体弱,故此盗得一块肉,给他熬些汤吃——主人恕罪!小人愿从俸钱里按市价扣除。”
原来是偷肉吃,这是小事儿。是勋长出了一口气,把嘴一撇道:“快起来,我叫汝做些什么,汝便做些什么,做得好时,便赦汝无罪——先把火升起来,再取我的铁锅、菜铲来……取鸡蛋、葱韮来。”
厨子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急忙从命照做,先升起火,又把那主人家从城外庄院中特意取来却不知道做什么用,只叫好生保养的铁锅和木铲等物搬将出来。是勋一口气磕了六个鸡蛋,撒些盐粒,用筷子搅匀了,又命小工将干韭菜和小葱切碎,拌在一起,然后架锅上灶,倾些豆油,待油热了,便将蛋液倒入——
“嚓”的一声响,吓得那厨子不禁倒退两步。是勋斜了他一眼:“好生看了,我只教这一次,日后这菜便要你来做——此般做法,名之为炒。”取过木铲来急翻数下,当下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后世有谚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却不知如今是“一滴油想煞巧辩人”。是勋眼瞧着锅中黄澄澄、香喷喷的炒鸡蛋,就不禁内心如煮,百感交集。想起前世曾经看过一部网络小说,秦始皇逆穿到了现代,隔两年又返回自己的时代,然后为了一碗番茄鸡蛋面而日思夜想,茶……酒饭不思。对比自己的遭遇,可知那作者写得实在深刻,定然也是吃货一枚无疑了!
正在感怀加得意,忽听门外传来曹淼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夫君你在做些什么?!”
Ps:一会儿去接孩子,这章提前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