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把话说完,但黑暗中的青竹老人自然明白谢贻香的意思,当即“嗯”了一声,便再不多言。谢贻香也明白了青竹老人的意思,既然自己决定置身事外,那么与之相关的事,也便不要多问了;即便是自己再问,这位青竹老人也是不会再回答自己。
然而谢贻香终究还是有些割舍不下曲宝书和青竹老人再三提到的“那个家伙”,也便是由“湘西尸王”鲁三通带来的那个人,而这人似乎也曾是那些黑袍人当中的一员。真不知此人究竟向青竹老人一行人传递出怎样的一个信息,让他们如此坚信这世间当真存在“长生不死”一事,继而似这般跋山涉水、大动干戈?
一时间,山洞中的两人就此无言。过了半响,那青竹老人便率先站起身来,也不再理会洞中那丁家姐妹的尸体,径直便往洞外走去。谢贻香跟着他走出洞来,只觉眼前一亮,却是日色正浓,分明已到了正午时分。她的双眼方才一直处于“穷千里”的神通之中,早已习惯了洞内的黑暗,此刻被日光一晃,顿时有些吃不消,只得举起衣袖护住自己的双眼。
只听青竹老人悠悠说道:“丫头,我这便去了,你好自为之罢……”谢贻香毕竟年纪尚轻,心里藏不住话,眼见分别在即,不禁说道:“前辈,请恕晚辈多嘴一句。家父自幼便教导我们姐弟妹三人,说一个人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他本身,而在于他选择去做的事。以前辈的本事,可谓是天下无敌,你大可……大可为苍生、为百姓做些有意义的事,即便不求名垂汗青,也自有丹心一片;又或者是闲云野鹤、遨游四海,那也是何等的潇洒自在?何苦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虚耗自己的心力和光阴?”
青竹老人不料谢贻香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愣了半响,继而哈哈大笑,说道:“丫头,要知道这世间之事不过白驹过隙、浮云聚散,根本就没有什么是真,也没有什么是假……当中所有一切,不过只在你的一念之间罢了。你若相信,它便是真;你若不信,它便是假……唉,多说也无益,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自然便会明白。”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还是要有个信念、有个希望——无论是多么遥远,多么虚幻,甚至多么荒谬……否则,那便不算‘活着’,只能叫作‘没死’。”
谢贻香缓缓摇了摇头,沉吟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不敢多言。我虽然见识短浅,却也曾听人说过神火教中有一门秘术,可以将他人之功力悉数封印到自己体内,从而达到续命增寿的功效。前辈既然醉心于此,不知……”青竹老人又是哈哈一笑,继而咳了好一阵,这才说道:“丫头,你以为我今年才多大年纪?”谢贻香听得一怔,一时竟不敢细想下去。
当下两人望着山崖外的鄱阳湖,不禁又沉没了片刻,那青竹老人忽然长叹一声,挥袖说道:“也罢……聚散终有时,一切随缘便好……你我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谢贻香连忙抱拳,行礼与之作别。只见那青竹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回过头来,摸出怀中的旱烟杆向谢贻香笑问道:“丫头,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你身上那袋极品烟草,可否让我吃上一锅?”
谢贻香被青竹老人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青竹老人嘿嘿一笑,说道:“少和我装蒜了,这旱烟一物与我打了近百年的交道,不用鼻子我都闻得出来……你腰间那个绯红色锦囊里,装的若不是烟草,还能是什么?”
谢贻香皱眉说道:“我身上如何会有烟草?前辈莫不是说笑了?”她嘴里说着,一面伸手摘下腰间的锦囊,说道:“这是我平日里用来存放银钱的袋子,怎会……”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然僵立当场——自己腰间那绯红色锦囊中,此刻分明满满地盛装着一袋红褐色的烟草!
自己的锦囊里何时装满了烟草?谢贻香惊愕之余,猛觉双耳中一声炸响,仿佛是在旱地里凭空响起一道晴天霹雳,脑中顿时一阵刀割般的剧痛,继而令她双眼翻白,当场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