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祭坛上的任三曾祖父忍不住问道:“大芮,这人手无缚鸡之力,看形貌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幕僚罢了,哪值得你如此之高的评价?莫不是他身负什么摄心妖术,又或者是迷惑人心的异术神通?”
那大芮曾祖父双眼中的金光越发明亮,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目光离开言思道分毫,嘴里回答说道:“摄心术?那你也未免太低估此人了。要知道自从盘古开天辟地,轻者上浮者为天,重者下沉者为地,自那时起,世间万物便已有了阴阳之分。有烈日当空,便有冷月凄夜;有须眉男儿,便有巾帼女子。这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与之完全相反的对应之物。所以同样的道理,有圣人布道,定然也有妖孽祸世。若非我在半年前已然参悟至‘道法佛光’的第十二层,从此踏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只怕还看不出此人身上的端倪了。”
听到大芮曾祖父这番话,祭坛下的族人大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有祭坛上那任三曾祖父兀自晒笑起来,说道:“你身为下一任天祖父的接班之人,神神鬼鬼的东西接触得多了,我任万劫也不敢置疑你的论断。然则如你方才所言,眼前这家伙,便是你所谓的‘妖孽祸世’了?嘿嘿,若说此人乃是妖孽,却又到底可怕在何处?莫说是我,只怕在场的大伙,听到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
那大芮曾祖父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昔日的管仲姜尚,未必身负什么异术,却可操纵寰宇、叱咤风云;孔丘老聃,未必掌控什么神通,却能开宗立派、经典万代。此外如同后世小儿之子房、曼倩、巨君、孔明等辈,也皆是如此,和眼前此人乃是同类。其势来如天崩地裂水起,倒海翻江;去如烟消云散,风平浪静……想不到这等妖孽,我居然有幸亲眼得见,而此刻分明便在我的面前。”
这一番话直说得在场众人默不作声,就连旁边的任三曾祖父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接话,只得用怀疑的目光瞥了那言思道一眼,嘴里小声嘀咕几句,不再开口询问。
谢贻香曾查阅过这祭坛下“木门”后的记事典籍,得知鄱阳湖这个神秘家族乃是在秦时便已归隐在此的蜀山派长老。所以此刻听这大芮曾祖父侃侃而谈,话语中所提及的也只秦汉时期的风云人物,当中自楚汉以后的子房诸人,在这大芮曾祖父口中竟被称作了“后世小儿”,细想起来,不禁令人啼笑皆非。
可是再回想大芮曾祖父这番话的意思,分明是把眼前这个心狠手辣、坏事做尽的言思道,比作了古时纵横天下的子房、曼倩等人,甚至还和昔日的管仲姜尚相提并论。似这般比较,即便是谢贻香深知言思道的可怕之处,却也还是觉得太过夸张了一些。
然而转念一想,大芮曾祖父这番话语中所提及的那位王巨君,不也是仅凭一己之力祸乱天下,将汉高祖那横跨四百年的铁桶江山硬生生分割出了东西二汉?其所作所为,倒也的确和这言思道有几分相似。可是前者分明以布衣问鼎、坐拥天下,后者却只能躲进天牢深处避祸,单以这份眼界和格局相比,两人便有天上地下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即便真如大芮曾祖父所言,这位足以比肩管仲吕尚的言思道,此刻分明已被大芮曾祖父的“道法佛光”压制得服服帖帖,非但无力反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谈什么“妖孽祸世”?
只听那大芮曾祖父又说道:“似此等人物,如今既已洞悉我阴间的所在,对我等而言,便等同于是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所以虽然老祖宗曾立有规矩,教我等不可轻易伤害外人性命,但对于眼前这人,我芮定乾纵然是违反祖训,堕身十八层地狱,说什么也要破例一次,替我阴间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伴随着他这话出口,顷刻之间,祭坛上下所有的人也不知是眼前生出幻觉,还是的的确确真实发生的事,只见大芮曾祖父双目中的金光忽然变得光芒万丈,几乎将这整个山谷都照得通透敞亮。
金光之中,这位大芮曾祖父似乎也随之化作了一尊金光闪闪的巨佛,继而越变越大,径直撞破云霄,充塞于整个天地之间。就仿佛是那传说中的佛祖金身现世,誓要斩妖除魔,普度众生。
而祭坛上那个说不出话的言思道,伴随着大芮曾祖父祭起的神通,他那原本完整的身子也随之出现了异变,依稀是化作了成千上万粒尘埃,兀自聚拢在一起,拼接出了言思道的身子;简单来说,就好像是言思道整个人已在突然间粉碎了,但那些数不清的身体碎片,一时间却还没来得及散开,仍旧维持着言思道原来的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