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颌看到南军临战变阵时,他就有种预感,形势会出现某种对他不利的变化。
而当他看到那无数火牛,拉着一辆辆烈火狂燃的火车,迎奔而上时,他才恍然惊悟。
“退兵,速速给我退兵~~”张颌急勒战马,声嘶力竭的大叫。
为时已晚。
一万多骑兵的冲势已达到鼎峰,区区百余的距离,如何能停得下来。
几个呼吸后,南军的火牛之阵,已如滚滚的岩浆一般,铺天盖地的呼啸而至。
奔流的赤潮,瞬息间撞上了迎头而来的重甲铁骑。
天地崩碎的巨响,刹那间震上九霄。
牛吼声,人叫声,马嘶声,转眼响彻四野,混杂在一起的惨叫声,甚至是盖过了铁骑的震踏。
那千头被蒙眼,剧痛嚎叫的火牛,只顾埋头向前疯狂冲狂奔,牛角上绑着的尖刃,将阻拦于前的一切洞穿。
即使是穿有铁铠的重甲铁骑,又焉能挡得住这一冲。
来势汹汹,志在必得的北军铁骑,作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碰上这般不可思议,如噩梦般的进攻方式。
惊怖到极点的河北军,成百上千的被火牛连人带马挑翻在地,即使没有当场被戳死。也会被随后而来的牛蹄踏成肉泥,又或被所拖的火车,烧成焦炭。
火潮狂奔,血色飞溅,天地为之崩毁。
三千重甲骑兵,转眼就被摧毁,其后万余轻骑不及收止步伐,转眼间就被火牛的冲击,辗杀大半。
乱军中,张颌反应极是机敏。抢在火牛撞击前的一刻,拨马就逃。
他所有的自信,皆被这不可抗拒的攻击所摧毁,惊恐中,这位河北大将。已是对袁方产生深深的畏惧,连抵抗的心思也没有。
张颌,就如惊弓之鸟,逆着乱军的方向,向西北面狂奔。
残存的河北骑兵,转眼土崩瓦解,如受惊的鸟兽般。轰然四散,丢盔弃甲,狼狈狂窜。
然而这一万多骑兵,冲势已经起来,又岂能在仓促间掉头。
惶恐惊乱的敌军,不但无法及时撤退。相反,还彼此间倾轧踩压,造成了更大的死伤和混乱。
奔腾中的火牛,却无视一线,依旧吼叫着向前狂奔。
不到片刻之间。从濮水岸边向北,旷野之中,竟被火牛冲出一条血与火染着之路。
处于后队中的逢纪,目瞪口呆的目睹了这惊人一幕。
眼见自家一万多铁骑,在顷刻间被南军蹂躏成这般惨烈之状,逢纪惊到两颗眼珠子都要迸将出来。
“火……火牛阵?我中计了,原来我中了那逆贼的诱敌之计,他是故意设计,想要歼灭我们的骑兵?我逢纪智谋无双,竟然跟沮授一样,都被他戏耍了……”
逢纪又惊又怒,错愕难当。
方自惊恐时,迎面处,自家败溃之军,还有那洪流般的火潮,已向着他狂涌而来。
逢纪陡然间从震惊中清醒,眼见这般形势,情知自己若再不走,他就要和这一万多骑兵一样,被袁方的火牛阵摧毁。
逢纪恨到咬牙切齿,虽有万般的不甘心,却只能咽下这被戏耍的苦水,拨马扭头便走。
濮水北岸,六千南军步骑将士,以同样不可思议的表情,目睹了这场奇迹般的摧毁战。
他们的主公,不费一兵一卒,只有千余头黄牛,就这样轻松的摧毁了不可一世的河北铁骑。
战局变化的太快,以至于敌军崩溃,火潮远去时,众将士们方才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向着中军大旗这边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奔涌着兴奋,眼眸中更是燃烧着无比的敬叹。
袁方这不可思议的一计,彻底的点爆了将士们的斗志,激荡的喝彩叫喊声,冲上云天。
袁方一声狂笑,方天画戟一扬,厉喝一声:“全军出击,给我扫荡敌骑,一个不留——”
号令下达,将旗摇头如风。
隆隆的战鼓声,震碎苍穹,进攻的号角声已然吹响。
袁方纵马如电射出,六千步骑将士们,挟着对敌军的愤恨,轰然杀出,追向了败溃的敌人。
追出里许,火牛已经四散乱去。
位于中央地带的敌骑,在火牛的冲击下,死伤近五千余众,位于两翼的敌骑,则完全失去了队形,分崩四散而逃。
袁方挥军而上,毫不留情,追辗着那些侥幸逃生的敌骑,杀得敌人是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乱军中,袁方开启远望瞳,搜寻着张颌的身影。
这位河北大将,武道绝伦,用兵老练,是员难得的将才,袁方当然想生擒于他,将之收为己用。
但火牛阵太乱,完全冲散了敌人,袁方一时难寻到张颌身影。
蓦然间,袁方的视野中,却出现了另一个熟悉之人。
逢纪,那个袁绍极信任的谋士,那个袁尚麾下第二号人物,那个屡屡陷计,欲要置他于死地之人。
此刻,正拖着一身沉重的盔甲,狼狈不堪的夺路而逃。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欺压过我,想要害死我的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逢纪,纳命来吧!”
怒火狂燃,袁方长啸一声,纵马扬戟,直取逢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