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当中,码头上挤满了人。
这些全是天师道狂热信徒,也都清楚这是天师道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因此,虽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但众人心中却未感到一丝惧怕。
为防止有人不慎跌落海中,大家只能排着紧密队形,胳膊搀着胳膊,艰难前行。
借着天空中闪电光亮,大家看到海面上浪头翻涌,丈许高的浪花拍打着堤岸。
为了抵御风浪,船只被以三到五艘横着邦成一排,再以粗大绳索紧紧栓在岸边上。
即使如此,船只依然随着波涛翻滚,忽上忽下的反复颠簸。
船上水手吃力的把舢板搭向堤岸,却由于海浪颠簸,不断有人掉入海中。
虽然大部分人被救了上来,但也有一些不幸者,被突兀而至的巨浪,卷向大海深处。
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海中无助地挣扎,徐道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霍然转身,满脸惊骇地看向孙恩。
“灵秀,风浪如此大,上……上得了船吗?”
“就算上了船,又能顺利到岸上吗?”
不愧是在历史上留下‘毒虐’名头的孙恩,面色发狠道:“上不去也得上。”
“传令下去:凡敢有后退,或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说完,孙恩猛地一咬牙,竟第一个踏上舢板。
原本被雨水打湿后,舢板变得无比滑溜。
如今再随着船体摇晃,孙恩仿佛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缘。
只见他猫着腰,以双手撑住舢板,一步一步向前挪。
旁边徐道覆不由为他暗暗捏了把汗,同时默默向三官大帝祈祷。
所幸孙恩常年习武,身体协调性、平衡感不错。
虽然舢板不断晃动,但终究保持住了身体平衡,顺利上了船。
有了孙恩带头,其余教众开始陆陆续续登上船只。
不过,由于风浪太大,还是有个别军士脚底一滑,不小心坠落海里。
再被浪头一扑,结果连个浪花都没翻起,就消失不见。
前前后后,足足忙活了近一个时辰,一万长生军才堪堪登上船。
这时,水手挥动利刃,利落地砍断绳索,又合力把锚拽起,顿时船极快地离岸而去。
……
在孙恩、徐道覆与风浪搏命时,岸上刘牢之也不好过。
北府众将长期驻扎在淮河两岸,何曾见过如此猛烈地暴风雨。
以至于当暴风雨来临时,北府众将全都措手不及。
雨水顺势直冲而下,将整片营区全淹在了没膝深的水里。
营帐更是找不到一顶完整的了,都被狂风掀了开来。
所有人犹如落汤鸡一样,站在风雨当中,看着周围汪洋一片,欲哭无泪。
刘牢之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急着南下。
现在好了,不仅没剿灭叛乱,还遭遇了暴风雨袭击,连带着军中粮草也被淹没。
刘敬宣抹了一把雨水问:“父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及!”
“且眼下粮草、辎重悉数被洪水淹没,我军实已无力再战,唯有暂避锋芒。”
“这该死的老天爷,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我等渡河不久后才下。”
“若再晚个一天两天,说不定大军已收复山阴。”
“如此我等也不用落到今天这地步。”
众将抱怨之声刚落,伴着风雨声,远处竟隐约地传来了喊杀声。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是幻觉。
忽然,借着一道划过天空的闪电,却见无数身影正从雨幕里钻出来。
众将各个身经百战,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立马想到这是敌军偷袭。
而刘牢之手足僵硬,怔立当场,一股巨大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立即意识到,这必是叛军趁着风雨夜来袭。
刹那间,一股抑制不住的悔意涌上刘牢之心头。
他后悔不该忽视袁山松警告,以至于让全军陷入当前险境之中。
其实,当初刘穆之让袁山松派人提醒刘牢之,就没安好心。
他算准了刘牢之骄傲自大,因其在吴郡吃过亏,肯定不会将提醒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刘牢之将袁山松提醒完全当成了耳旁风,也因此把自己陷入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