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代人的评判标准来看,不能说谁好,也不能说谁就不好。总之,秦就好比是斯巴达,强大却没什么思想内涵,山东六国好比雅典,文化璀璨却在战争里败下阵来。他们就像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只有天下一统,两者结合起来后,才是一个完整的战国时代,才是中国文明的源头。
秦虽然统一,但很可惜没有做到这一点,能并之,却不能凝之,殊为可惜,真正完成这项历史使命的,是汉朝。
所以我们才是汉人,而非秦人。
言归正传,秦国的制度还是可圈可点的,在那次效仿秦国的整顿后,邯郸大道已经干净了很多,看上去笔直宽阔,街道没有铺石板,仅仅是被夯实的硬土,路边沟渠用于排水,熙熙攘攘的路人行於两侧。
明月放眼看去,见男子多数穿着窄袖深衣,也有穿胡服、剑士服的,也不乏褐衣穷人。小女子们则插笄、穿短衣、着方格纹长裙,打扮得漂漂亮亮,嘻嘻哈哈地与情郎牵手招摇过市,毫不避讳,不论男女,行走的姿态都十分优雅。
“所以才会有燕国寿陵人特地来邯郸学步的故事吧,这就是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这里的衣食住行都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流行前沿。”
明月在观察行人,行人也在打量他,众女子见到这辆驷马大车上俊朗的长安君,还有英武不凡的舒祺,竟纷纷停下来,甩开情郎的手,朝他们抛来媚眼,甚至是将手中的帛巾挥舞着扔了过来。
舒祺年幼,有些吃不消,被这雨点般的香巾砸得不知所措,只能靠着一身功夫左闪右避。明月倒是感觉很有趣,接过一块瞧了瞧,上面有那女子亲手绣的游猎花纹。
他嘿然道:“这些邯郸女子,她们平日也这样么?”
前面的李谈接话道:“公子不知么?邯郸的女子名满诸侯,她们喜欢弹着琴瑟,舞动长袖,踩着跕屣,用眼挑逗,用心勾引,游走于富贵之家,向贵人献媚讨好,只希望能被诸侯或封君公子纳入后宫,享受荣华。像长安君这种饰冠剑,连车骑的游闲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自然大受邯郸女欢迎。”
明月津津有味地听着,不过他心里装着大事,加上这具身体年幼,对男女之事暂时没兴趣,也扛不住邯郸城里这群女司机要吃人般的架势,笑着摇头:“免了免了。”
他却反过来揶揄舒祺:“舒祺常在邯郸行走,想必向你献媚的人不少吧?”
“我……我出门都是要穿褐衣,戴斗笠的。”
舒祺有些不好意思,他家教很严,老触龙决不允许他与邯郸城里这些开放至极的庶民女子往来。两年前一次上街去学习剑术,被一群女子包围,香汗淋漓地向他献媚勾搭的场景,真是让舒祺终生难忘,他这个赵女眼中的如意郎君被摸遍了全身,最后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从她们胸脯的挤压下逃出来的。
说话间,那些盯上了明月一行的邯郸女子在后面追了一会后,在黑衣护卫的阻隔下,只能放弃了追逐,悻悻地目送车上两位君子离开。
明月回头看着她们那气恼的模样,不由想道:“这战国风气,的确是与后世被礼教牢牢束缚的时代大为不同,不过也就是邯郸,若是在秦国咸阳,想必也是老实人居多,不会这么奔放了吧?”
尴尬的是,再过十来年,邯郸女赵姬就给老实人子楚戴了好多顶绿帽。
今日在邯郸穿行虽然是走马观花,但明月对战国社会的好奇,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开始真切体会到这个时代的生活状态。
随着马车渐渐驶到邯郸南城区,这趟旅途也即将告一段落。
不过就在这时,前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喧哗声,明月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似乎是发生了冲突,无数邯郸小女子花容失色地奔逃开来,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男人的怒喝,以及剑刃从剑鞘里抽出的哗啦声。
舒祺立刻挡在长安君面前,李谈也堪堪停下了马车,瞧了瞧后,笑骂道:“也是巧了,莫不是又遇上游侠儿决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