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在楚国郯城,有一位名叫郯子的处士,其母年老,患眼疾,需饮鹿乳疗治。他便披鹿皮进入深山,钻进鹿群中,挤取鹿乳,供奉双亲。一次取乳时,却有猎人拉弓瞄准了郯子,以为他是头麂鹿,郯子急忙掀起鹿皮现身走出,将挤取鹿乳为双亲医病的实情告知猎人,猎人敬他孝顺,以鹿乳相赠,并护送他出山……”
说到这里,徐平不失时机地一比身后的瓶瓶罐罐:”小君子有曾参、郯子之孝,小人也不吝效仿那猎户,以鹿乳相……售。”
“鹿乳?我母亲双目清明,要那东西作甚。”少年君子乐得不行。
“不然。”徐平吹嘘道:“我身后的这些丹药,都可以同治眼疾的鹿乳相比。不瞒小君子,小人的方术,传自海上神仙道名师,他可是曾经去过三神山,与羽人交游过的奇人,小人所炼制的丹药,也继承了神仙道的妙处,有调和阴阳,理膳通气之效,长者若是服用,益处多多……小君子为母求药,真是来对地方了!”
徐平这一番话,从套近乎到打探虚实再到乘机抛售他的丹药,一气呵成,看得旁边的小卢生目瞪口呆,之前对夫子的鄙夷也不见了,只觉得自己若是也能学会这口才,还愁在临淄混不下去?
孰料,那少年君子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先生啊先生,你真是能说会道,只不过,我这次来造访,并非是为母亲求药。而是听家叔说,岳市之北,女闾之南,有一家丹房不错,故来瞧瞧。”
“不是为母求药?”
徐平心里一惊,刚才自己似乎表演过头了,但他依然脸不红心不跳,淡然说道:“原来是前日那位贵人是君子的叔父,哈哈,我其实从君子刚进门时,便猜到了……”
前天误打误撞进来的那位赵国贵人也不同小可,出手阔绰不说,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一种公子公孙的气质,进来后也极为娴熟地在丹房里绕了一圈,然后隐晦地问他可有壮体之药。
徐平自然献上了最好的药,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他连钱都没要,只为巴结上那贵人。谁料那贵人一去不复返,徒儿卢生就为这事怨他呢,说前日要是狠狠宰那胖子一笔,师徒二人都能吃上肉了……
如今那天放出去的线,终于有收获了,徐平差点泪流满襟,瞧了瞧自己的弟子,朝他挤挤眼,意思是为师没错吧?卢生也少不了暗暗朝他翘起大拇指,佩服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骄奢淫逸的叔侄,所求的东西大概是相同的。徐平也顾不上感慨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就不知节制,竟然要过到靠壮阳药强行维持的程度,能挣到钱帛就行。
他便咳嗽了一声,凑近那公子,低声说道:“君子要的东西,小人这确实有。”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瓶,倒出了两粒紫蓝色的小药丸,芳香扑鼻……
那少年君子瞧了瞧他掌心的药丸,又瞧了瞧他脸上“我懂得”的神情,竟忍俊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徐先生,你真是误会了……我也不是为此而来。”
“啊!?”徐平饱含深意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是为了为父母求药,也不是为了彻夜欢愉,难道,难道……
他有些惊讶地指着他道:“难道君子想要的,是求长生!?”
年纪小小就开始为几十年后的衰老死去而发愁,徐平真的对这少年琢磨不透了,这简直就是齐人常说的“杞人忧天”啊。不过若是天下人人都能像他一样,那他们方术士这不被九流十家认同接纳的“神仙家”流派,便能成为显学,受人追捧了……
明月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些江湖术士最喜欢玩这种似是而非的把戏,也没工夫跟他胡扯了,索性直接挑明来意。
“我想要看看先生的丹房,再请先生为我演示一下蒸丹砂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