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阳兵宅院。
夜色深沉,北风呼啸。
一青一黑两道身影招来剑往,厮杀碰撞,几乎交融在一起,令人分不清彼此。
时而见青峰揽翠,剑招演化重重山势镇压魔头,又有一双燃烧着阴森寒炎的鬼爪,自九幽大地伸出,十指乱舞,力拔山峦。
忽然,“呲啦”一声剑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风行道人和郑潜两声闷哼,青黑身影随即分开三丈有余,身形屹立,以背相对。
“咳咳~~咳咳!!”
郑潜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手捂胸口,隐约可以看到胸前一道狰狞的剑痕,几乎将他开膛破肚,暗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答滴答”地,渗入了青石板下的地面。
“好剑法,玉蟾观浮尘峰中,阁下定不是无名之辈!”
说话间,郑潜暗运真气,封住伤口,一生身经百战,所受重创不知凡几,这点伤势,远称不上严重。
风行道人苦笑,同样是以手捂着胸口,他的身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但那一颗心脏,却是被寒炎透体而入,彻底断绝了生机。
以最后一口真气吊住性命,风行真人清澈的双眼渐渐变得暗淡起来,目光追忆,仿佛回想起了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曾几何时,风行少年成名,春风得意,被称为玉蟾观后起之秀,极受长辈爱护,同门景仰。
未及加冠就晋升元真,之后更是武道精进,名列人榜(前文曾有提及,大辰武林有天、地、人三榜,人榜名录大辰七十二州,二十二岁以下的绝世天才五十名)末尾。
一次外出游历,风行偶遇同样名列人榜,排名却比他高上十几位的邪魔九道之一自在魔宗的传人。
那时风行年少轻狂,自视甚高,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主动提出擂台比武,未尝没有将排名提上一提的意思。
然而人榜乃是天下公认,每一名之间都有着明显的差距,更别说是十几个名次的鸿沟。
擂台上,风行几无还手之力,被自在魔宗传人轻松击败,最后更是被对方下了暗手,伤及根基。
自在魔宗传承心魔之法,最擅长玩弄人心,蛊惑心智,风行回观之后,意志颓丧,日渐消沉。
这种精神上的创伤,即使玉蟾观中的长辈也无能无力,只能依靠自身心志坚定,走出魔障。
令人喟叹的是,风行不久后就泯然众人,从人榜除名,从此深居玉蟾观中,直到几年前才稍显振作起来,在浮尘峰讨了个执事的差事。
“最是人间应识我,少年恰梦落,方寸中晦朔,但使余生蹉跎,何曾悔寤过,一朝踏错!”
带着最后的悔恨和留恋,风行心气一去,真气涣散,顿时气绝身亡。
或许,对风行而言,宁可在外战死,化作武道争锋之祭品,也不愿在玉蟾观中浑浑噩噩,使高傲落地,沾染尘埃。
“武道艰且险啊……”
触景生情,郑潜似乎心生触动,在原地愣了半晌,不知是否记起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壮志豪言。
大半生厮杀,斩不尽的仇人头,饮不完的英豪血,如今投身寒武宫为奴,又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还有回头的机会么?!江湖杀戮,有进无退!若是退上一步,便是你这般身首异处的下场!”
郑潜行走江湖数十年,亦曾行过几次善事,但大半都是一言不合,随手杀人,心志坚定若斯,很快就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目光深沉冰冷,就要循着气息追出去。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诗句朗朗上口,闻之如见江湖风雨,刀光剑影,其中满是“一入江湖岁月催”的沧桑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