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陡峭的山岩飞扑而下,山岩下一座水潭清澈见底。
在水面上,一条乌蓬小船在水面上悠闲地随着水波荡漾着,在小船的船头上,一个头戴斗笠的渔者手中持着一杆鱼竿在那里钓鱼,身后,船尾处一个童子打扮的在那里用蒲扇扇着一具小炉子上的炭火,似乎准备等那渔者钓上鱼来进行烹调。
一旁的山岩上,一股水流沿着石壁飞流而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在水潭表面溅起无数水花。
山岩上,一丛树木攀附在石壁上,旁逸斜出,越发的显得意境高远。
“文丙,这几个月辛苦了。”
崇祯五年五月,林文丙完成了广州号的泰卢固试航任务,回到了顺化。
将近半年的行程,不但打通了同沙希苏丹王朝的贸易商道,测绘了海上航线,水文潮汐洋流暗礁沙滩等等,在沙希苏丹的王国内,从北到南,三个商站的雏形已经建立起来,如同三颗星星镶嵌在印度洋的东海岸。
马德拉斯、海德拉巴、马斯利巴丹,三处商站的店铺、堆房、货栈,码头,仓库,最重要的,防护措施,那些碉楼,望楼,寨栅,在土人的劳作下已经初具规模,“我们把船上的八磅炮都交给了留守的兄弟们,大佛郎机留下了一半,弹药几乎全部留下了。”
“除了留下一条福船作为三处商站往来联络运输之用之外,其余的五条福船和广州号全部满载而归。”
林文丙从皮制护书中取出此次航行的往来账目、航海日志,交给守汉身边的公事房当值。
“请主公过目。”
“文丙,你看这山水如何?”
守汉用手在水面上波动了一下,水面上立刻泛起了一阵阵的浪花,那条乌蓬小船也随之上下起伏。
“这是过年的时候,沛霆派人从广州送来的盆景。”
林文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座用英德的特产英石为主要材料制成的石山盆景,英石的皱、瘦、透自不必说,那一丛山岩上的树木罗汉松,更是精巧。通过修枝剪叶让它按照人的意志生长发育,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工剪裁痕迹逐渐消失,一如天成,巧夺天工。
最为构思巧妙的,便是那看似平常的一泓水塘,水中同英石制成的山岩之中另有玄机,将水压至山岩顶部,变成顺着岩壁飞流而下的一股瀑布,再配上水潭中垂钓的渔者,弄火的童子,整个盆景便是一副活着的山水画,而且意境高远深邃。
“二公子和叶少宁都是雅人,我却是个俗人,有些领略不了。”
林文丙看了看,有些自谦的回答李守汉。
“这个盆景,据说是花了工匠不少年的心血方才制成,当真是一景方成已十秋。都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是境界到了,可惜我也是个俗人,做不到这点啊!”守汉也是自嘲了一番,拿起林文丙上缴的账簿。
“计开棉花各类宝石牡马牝马等项。”他低声的念出声来。
此番贸易归来,最大宗的货物是棉花,最值钱的货物是各类宝石,最让船员们cāo心费力的,是每条船上的那些收购的骏马,当然,眼下最让林文丙和守汉百爪挠心的是另外一宗货物,哦,说是货物似乎也不太妥当,因为,这些货物是人。
女人。而且是一群就算是用明朝士大夫的审美标准来看,也是极为妖娆的女人。
“几个贾吉尔购买我们的刀剑和火铳,声言说没有现金给我们,但也答应用他们的土地全部种植我们提供的棉种,我同意了。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他们将几次战斗中从异族手里抢来的俘虏和女奴挑选了一下,送了一百五十人过来。算是对我们的一番谢意。”
“这些人,您看,怎么处置?”
林文丙压低了声音,还向四下里望了望。他可不太愿意落下一个献媚邀宠的佞臣名声。
印度的美女?
饶是守汉已经是为人父为人夫已经,但是听到这样的话,登时也是如同听到号令一般,不由得热血沸腾,跃马挺抢便要驰骋一番才好!
但是,毕竟是一方之主,不能够露出猴急相,就算是对于这些胡姬再有性趣,也得保持着一点风度才是。
“这个,你送到商号总号去,让他们想办法处置,是由各级官吏将领兵士参照倭人的方式给价娶回家,还是做的用场,你们自己商议。”
“那,也好,这一百四十人,我便送到总号去就是了。”
不露声色间,林文丙的一百五十人便变成了一百四十人。
“不对,是一百五十人!如果我要是打算要的话,我自己会去总号挑选一下的。”这后边的半句话,守汉也是压低了声音同林文丙说的,说完之后,还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想想宝莱坞电影里的女主角,妖娆的身姿,柔软如同灵蛇一般的腰肢,白皙的皮肤,宝石一样的眼睛。守汉不由得有点走神了。
猛地一下,他想起了一个事情。
“这些女人是什么出身?不会是印度所谓的那些贱民吧?”
“不是。据贾吉尔们说,都是附近部族的贵族家小姐,有几个还是所谓的公主。那些贱民,莫要说送人了,便是看一眼都是对贾吉尔们极大的侮辱。”
想到在各种资料上看到过的那些贱民的形象,守汉不由得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在泰卢固,贱民是不被当做人来看待的。不过,也是因为如此,雇佣他们的给价极其低廉,甚至只需一碗牛奶煮成的米饭就可以。”
“要是可能的话,船的仓位够,以后可以运一些印度的贱民过来充当官奴,它们可比那些儿马子便宜多了,而且也不那么占舱位。”
方才,在守汉的监督之下,林文丙将四十匹血统极为纯粹的儿马子,珍而重之的交给从富琅山赶来的黄一山、胡礼成二人。看到一匹匹膘满肉肥,毛色光亮的牡马被马夫从马厩中牵了出来,不由得黄、胡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二人看到了每一匹马胯下那一个个标志着它们拥有强悍的生殖能力的权杖之时,更是让两个人笑的嘴几乎咧到了耳朵边上。这个可是不亚于从天方运来的大食马的种子啊!日后马队的发展便更加多了一份助力。
另有为数一千多吨的棉花,被纺织厂的一百余台果下马纺织机几乎在顷刻之间便吞噬的一干二净,看着那一团团洁白的棉花迅速的织工手中变成细细的棉线,再看看商号里那拿着一串串通宝、一封封银元等着购买细布的福建、广东、甚至是扶桑的商人,林文丙知道,自己这一宝押对了,这一次的冒险不但给自己带来了丰厚的收益,也给主公的基业添了几分助力。
“主公,我们同泰卢固各处的贾吉尔签的契约大概是有五百万亩土地的棉花,每一亩便是只产十斤棉花,也是一个滔天的数目,请主公安排好船只和交易的货色准备乘着北风起时去泰卢固将棉花运回。”
“船只自然是要安排的,不仅是你开辟的泰卢固,还有冈萨雷斯那班人的果阿!”
守汉淡然一笑。
虽然以南中军的眼光看来,冈萨雷斯那班葡萄牙复**基本上就是一群酒囊饭袋,攻打一个守兵并不多的果阿要塞居然花费了半年多时间。但是,在南中军不惜工本的援助下,这座葡萄牙在印度最早的堡垒,终于又一次的飘扬起昔日葡萄牙帝国的旗帜。
来不及清理府库,检点战利品,冈萨雷斯上校便召集手下,将附近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土邦主们或者是请来,或者是前往土邦主们的宫殿城堡之中,目的只有一个,收购各类物产,棉花、小麦、宝石、黄麻,只要是南中军需要的,就是复**采购清单上的首选之物!
“如今我们的船队得围着印度跑一圈了,横跨大洋到泰卢固,或者在锡兰补给一下,继续西进到果阿去。将冈萨雷斯在那边为我们采购的各类物品运回顺化,将我们的各类产品在果阿出售。”
“所以,叶琪不久前费力一番心血,从龙江宝船厂找来了一群当年号称造过大船的工匠,我将他们派到船厂去了,去造我们的河静号、顺化号、柴棍号。可是,你猜他们怎么说?”
“属下不知道,但是,依属下想来,吃惊是少不了的。”
“嘿嘿!当日他们初到船厂,恰好是两条船的龙骨到了。见到那用九转钢制成的龙骨,几个老船工竟然跳脚大骂,说什么,自古以来造船便没有这样的!福船何曾要有肋骨?这是谁定的船只?如此败家!”
李守汉的诸多做法被人称为败家仔的事情,在南中军众人这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林文丙听了也只是礼貌的跟着主公的讲述发出一阵笑声。
“然后,当他们看到那些龙骨的尺寸之后,便不再叫骂了,只是一个劲的在那里说,祖宗的传说是真的!原来当年三宝公公船队的传说是真的!”
三十米长的龙骨,总重量达到了一百多吨,也只有这样的龙骨,才能够支撑得起广州号级别的船只总长将近六十米、船幅十二米的船体,排水量达到了一千多吨的庞大身躯。
陪着守汉聊了一会,将此番出海的经历做了较为详细的汇报,林文丙看看火候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主公,如果没有别的差使交代,那么我和广州号的兄弟们休整数日,便启程北上京城,将隆盛行的事情办好。您看,在我走之前您还有什么吩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