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丰帝心头微震,看了看秦牧,头脑有些昏沉。
秦牧再次告退,延丰帝迟疑一下,延康国师知道他为君的心思,对秦牧这个新人皇显然有了防备之心。
“陛下?”延康国师咳嗽一声。
延丰帝清醒过来,挥了挥手,道:“秦爱卿处理自己的事情要紧,先退下吧。”
秦牧纵身跳下炮台,王沐然等人也连忙跟着跳了下来。
延丰帝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延康国师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突然道:“陛下动了杀心?”
“有那么一刻。”
延丰帝对他毫不隐瞒,痛痛快快的承认,道:“他是天魔教主,本来便让我防备得很。天魔教虽然有个魔字,但却是第一大教,名义上是个门派,但其实是个国家,是我延康的国中之国。重用他,我一直难以放心。而今他又成了当代人皇,我便更加不放心了。”
他长叹道:“天魔教主如此出色,出类拔萃,这样的人很难掌控。我的儿女,都斗不过他的,等到我寿元耗尽之后,嘿嘿,这延康国只怕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所以我的确动了一下杀人。”
他站在那里,看着秦牧等人远去,面色平静道:“但是现在没有了。”
延丰帝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语气也愈发平静:“国师,你和我虽然是君臣,但实则是兄弟,心连心,同时又都如此出类拔萃,旷世罕有。你我配合,改革变法,尚且如此艰难,像是一条随时在狂风大浪里被打翻的小舟。我在想,倘若我们失败了呢?倘若我们死了呢?谁来继承我们的遗志?”
他转过身来,神态热切,抬起双手重重抓住延康国师的双肩,双眼无比明亮:“我不应该为我灵家着想,我应该为延康国着想,为你和我的事业着想,为变法着想!所以,我不能对他动杀心!你和我的事业,需要有继承者,我们失败之后的继承者!我的儿女没有这个手段,但是他有!是吗,我的道友?”
延康国师听到道友这个词,似乎触动了心灵,轻轻点头:“他有这个能力。”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变法改革的推动者,一心一意变法,想要做个立言立教立功的圣人,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茫然的时候,也有想退却的时候。
给他最大的支持,让他坚持走下去的,便是他的这位挚友。
延丰帝,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可靠的战友!
这种友情,别人无法体会。
道友。
一辈子,能够遇到这样一位道友,此生足矣。
“我会站在你身边。”
延康国师看向远方,内心一片平静,道:“一直站在你身边。”
秦牧等人返回几乎沐浴在灵气灵力的宫殿中,刚刚落地,便见这座宫殿里竟然有好几个人在等待他们。
“牧儿,跟我们回大墟。”
瞎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向秦牧走来,一把扯住他的手,断然道:“屠夫、村长,你们也不必再谈了,回大墟,立刻回大墟!”
屠夫霍然起身,两把刀插在身后,冷冷道:“瞎子,你怕了?”
瞎子冷笑道:“我怕?我半截身子入土,我怕什么?倒是你,你怕了吧?”
屠夫大怒,如同发怒的狂狮:“我何曾怕过谁?”
“当年你仅存的时候,不是怕了?”
瞎子讥笑道:“你趴在泥泞里,用两条胳膊一路爬过来的!我是瞎了,但我并非看不见,我知道你心中的恐惧!”
“死瞎子,你当年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屠夫拔刀,瞎子也丢掉秦牧的手,握紧竹杖,两人杀气腾腾。
秦牧急忙闪身夹在两人中央,免得他们真的打起来。村长躺在一张摇椅上,头疼道:“好了,不用吵了!你们一向关系最好,为这件事翻脸,你们觉得值吗?老屠,瞎子看得最准,他让牧儿回村也是为了牧儿好。哑巴,你一向话少,但很有分量,你怎么看?”
清幽山人招手,示意王沐然等人过来。王沐然三人连忙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师伯,怎么回事?”
“延丰帝把上苍的玉君轰杀了。”清幽山人低声道。
慕青黛纳闷道:“我们知道这件事。不过这几位爷爷为何吵了起来?”
清幽山人叹道:“上苍玉君若是死在我们小玉京之手或者老人皇之手,都没有什么,最多是我们和上苍之间的恩怨。但是死在延丰帝之手,便是延康国的灾难了。瞎子想要人皇回大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天刀则要留在延康,骂他胆小。他们为这事吵了一段时间了。”
大殿内,哑巴坐在木头箱子上,掏出一袋水烟点了火,抽了一口,吐出一团白烟,眯着眼睛道:“啊,啊啊。”
“哑巴说得有理。”
村长点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是老不死的,没必要太担心。我们还能活多少年?还能保护牧儿一生一世吗?”
瞎子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要他回村,给他找个女人生崽儿,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你办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让他去办?你被切断了四肢,傻大个子下半身都被砍了!牧儿干你们干的事,脖子以下都被砍掉!牧儿,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