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吧,现在,让我扎柴禾垛里我都能睡着了……”
事到如今,旅客们也顾不得讲究了,当今社会民智开启,少有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绝世人物。
聂苍龙他们被分到了村子最北头儿的一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27个旅客,十三男,十四女,其中就包括中年怪蜀黍郑东方。
这一家只有父女两个,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父亲名叫张文革,现年四十岁,但是岁月的沧桑在他的面上留下了过深的痕迹,上去如同六十岁的老汉,女儿名叫张小花,现年二十岁,生的倒是挺水灵,有股子钟灵毓秀的灵气,如花的年纪,总是有种遮不住的美。
这是一处三间的平房,篱笆院子,两侧是两间放杂物的棚子,三间平房的中间是堂屋,刚进门左右是两个黑黑的大锅台,父亲张文革住东屋,女儿张小花儿住西屋,都是一溜儿的火炕,大家安置起来也方便,女同志跟着张小花儿住西屋,男同志跟张文革睡东屋,不过,由于旅客人数实在太多了,连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被子,这是准备打地铺呢,其实其他村民家里,也是差不多的。
在雪里跋涉了好几个钟头,大家都是疲乏得很,个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寒气,所以张小花儿就切了好几块生姜,抱了柴禾,好好的熬了一大锅姜汤,一些女同志帮忙,在另一口大锅里煮起了食物,都是旅客们自带的一些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便利食品,本来生吃也可以的,但是煮一煮再吃,能增加点儿热量,更能帮助人们御寒,热情的山里姑娘张小花儿,更是把自家的干粮拿了出来,放到蒸笼上热一热。
“老爷子,家里就你们父女俩儿呀?”趁着外屋熬姜汤、热吃食的当儿,聂苍龙盘腿儿坐在炕头儿上,和张文革侃大山,这哥们儿是一个乐天派,到哪儿都吃得开,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而且体力也好,在别人都瘫坐着休息的当口儿,他却生龙活虎的和老头儿侃大山玩儿。
“嗯……”老爷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坐在炕沿儿上抽着旱烟袋,闷头耷拉脑的应付着聂苍龙。
“我你闺女儿也不小了,说婆家了没有?”聂苍龙有些八卦的问道。
“没有,丫头眼光高,说了几个都不上……”张文革有些皱眉了,也不知道是发愁姑娘的婚事儿,还是不惯聂苍龙这小子。
“长得漂亮,这眼光自然就高了,虽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可也不能把一朵鲜花儿插在一堆牛粪上呀……”聂苍龙笑嘻嘻地说道。
“哈哈哈……”屋里的一帮老爷们儿哈哈笑了起来。
“小聂,你少在这儿胡扯啊,你就没个正形……”郑东方着张文革的脸皮有些红,不由得给聂苍龙使了个眼色,现在是住人家家里面儿,你把人家说恼了,小心人家一狠心,把你轰出去,今儿晚上就有你好受的了,更重要的是,可能会连累到别人。
“我哪没正形?这姑娘不嫁出去,这老爷子也不好意思续弦呀……”聂苍龙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小子,满口的胡咧咧……”张文革有些吹胡子瞪眼睛了,心道:“咱啥时候想续弦了?”
“老爷子,我可不是胡咧咧啊,您您现在的模样,哪一点儿像四十岁的人呀?这是为啥?还不是因为常年阴阳失调造成的?远了不说,就说说您村里,您想想村里那些英年早逝的,是不是很多都是打光棍儿的?”聂苍龙将笑意隐藏在眸子深处,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要这么说……”在山村,最不缺的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光棍儿,张文革想想那些年纪不大就死去的村民,他们不是光棍儿,就是丧妻的鳏夫,再想想自己近些年的身体状况……不由得把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有些打鼓了。
“所以我说呀,您赶紧把闺女儿嫁出去,然后找个老伴儿,好好的过您的幸福小日子,多爽啊?”聂苍龙没敢露出坏笑,生怕张文革穿他的恶搞心思。
“我把闺女儿嫁给你吧,我觉得你这小伙子不错……”张文革早就出聂苍龙和住在他们家的一位女客有些暧昧关系,不由得就开始反击了。
事实上,他也真觉得聂苍龙不错……
“我哪成?我是有媳妇儿的人……”面对张文革突如其来的反击,聂苍龙有些措手不及了,小心肝儿都颤了起来,扒开厚厚的门帘儿,正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整个人立刻如坠冰窟一般。
“那有啥关系?你跟她离婚不就行了?我闺女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十里八乡的第一朵花儿,配得上你……”张文革慢悠悠的嘬了一口烟嘴儿,鼻孔中缓缓的喷出一股青烟。
“大爷,我错了,您就别跟我计较了……”聂苍龙在某双亮晶晶的眼睛逼视下,很没有骨气的服软了。
“小伙子,吃过姜没有?”张文革有些得意的瞥了聂苍龙一眼。
“以前没吃过,现在吃了,还一口啃了个老姜,辣死我了……”聂苍龙一脸的郁闷之色。
“哈哈哈哈……”
一屋子老爷们儿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外屋还传来一两声女人的轻笑声,显然男人们在东屋里的对话,已经听在了外屋的女人们的耳朵中。
“要说起来,今天这雪下的可够大的,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今天是啥日子不……”哥们儿落难了,赵传喜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开始转移话题,语调儿颇有些神秘。
“今天是啥日子?”郑东方眉头一皱,翻出手机,“202年2月9日,农历十一月初七,后天就是冬至了……”
“冬至?怪不得下雪呢,大雪过去十来天了,下这么一场雪,也不是啥稀奇事儿……”张文革依旧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和小雪同为表示开始下雪的节气,所不同的就是降雪的程度不同,一般在2月7日左右。
“可这雪是不是太大了?从我记事儿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一个戴着眼镜儿,斯斯文文的小伙子紧蹙着眉峰。
这个眼镜男叫张海通,邯郸人,是一个小白领儿,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总经理助理,这次是请假回老家和青梅竹马的女友结婚的,不成想遇到了这样的大雪。
“这雪不叫大,记得在我小时候,有一年那雪才叫大呢,下了一晚上,第二天门儿都推不开了……”张文革似陷入了回忆中,烟袋锅里青烟袅袅,“从那之后,我们家的门儿就改成向里拉的了……要不是下雪的时候刮了大风,把房顶的雪都吹没了,那大雪片子能把房子压塌了……”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雪,什么时候化了……”张海通有些发愁,家里面儿,可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他这个新郎官儿呢。
“现在不是愁这个的时候……”郑东方坐在炕沿儿,抽着软中华,“这雪化干净了,最起码要半个月,这半个月,咱们吃的用的住的,可都是问题……”现在可以吃自己带的食品,可是,这火车从始发站行驶到终点站,也就是一天左右的时间,大家带的口粮,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吃食,有些人更是打算在餐车吃,而不携带任何的食品,这样一来……一天的行程,谁会带足半个月的口粮??把自带的食品吃完了,以后吃什么?吃老乡的?这小山村的现状,不一定有供2000多人吃半个月的粮食,而且,是粮食,而并非面粉、大米之类的。
这还只是吃的问题,用的东西呢?像是洗漱用品,换洗衣物,甚至女人用的东西……住的地方呢?十来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想到以后的的生活,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哥呀,你们村子附近还有什么村子呀?”郑东方弹了弹烟灰,带着一丝火头儿的烟灰,纷纷扬扬的落在了炕沿上的红漆烟匣儿里。
“郑家村,刘家村,马家沟儿,牛家窝棚,孙家屯儿……”张文革喷吐着烟圈儿,沉闷闷的吐出几个村名儿。
“这些村子,哪个村子最富呀?”郑东方问道。
“要说最富的,要数郑家村跟刘家村,这两村儿都是搞农家乐发的家……”张文革把烟袋锅子在烟匣儿上磕了磕,“咱们村儿偏了点儿,离郑家村儿得有二三十里,要不当初咱们村儿也能跟上东风……”
“郑家村儿?”郑东方眉头一皱,“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村名儿……”
“前两年,铺天盖地的,都是郑家村儿的旅游广告,听说人家还专门儿建了个站呢,去年的时候,我还去郑家村儿玩儿过几天,正赶上那里一户人家给孩子庆生,我的天呀,流水席摆了一个月,随到随吃,那菜做的,比大酒店的还好吃呢……”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有些得意的开口说道。
皮夹克男子名叫赵万海,是一家冶金公司的高级技工,这次是到郑州的一家冶金公司做技术交流的。
“有时间,咱们也去……”张海通推了推眼镜儿,有些向往的说道。
众人也都露出向往的神色。
“咱们明天去那里,不管有没有地方住,咱们得先在那儿买点儿吃的……”郑东方说道。
“对对对,买点儿吃的……”赵万海连连附和,很显然,他对于郑家村儿的饭菜,还是念念不忘呢。
“得,明天,我带你们去……”张文革嘬着空烟袋锅儿,说道。
“吃饭了吃饭了……”外屋传来秦小君的声音,“赶紧的啊,手快有手慢无……”这丫头就会恶搞。
“吃饭去喽……”聂苍龙是最配合秦小君的了,急急忙忙的钻了出去,好像晚到一步,饭就没有了一样。
“走走走,咱们吃饭去了……”郑东方招呼大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