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忽然对修行失去了所有兴趣?想了想后说道:“我已经通幽,自然不用太着急。”
唐三十六盯着他,问道:“很得意?”
陈长生微怔,说道:“这个真没有。”
唐三十六指着林子里说道:“路上就和你说过,对我们这些修道者而言,天书陵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比周园要重要无数倍,只有那些视力不好,只能看到身前数尺之地的家伙,才会把在天书陵观碑问道当作破境通幽的条件,你看看人苟寒食早已通幽,可没浪费半点时间。”
陈长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青林里的山道上人影闪动,破空之声持续,离山剑宗四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不见。
他转身望着唐三十六说道:“你不也还站在这里?”
“我觉得你今天有些问题,所以决定跟着你。”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机会难得,不要耽搁了时间。”
唐三十六说道:“反正至少还有一个月时间,不着急。”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确实不应该着急。”
来人是苏墨虞。这名离宫附院的少年教士,在今年大朝试里的运气实在有些糟糕,对战第一轮便遇着了折袖这等强大的对手,好在他的文试成绩非常优秀,最后综合评判,险之又险地进入了三甲的行列。
看着他,唐三十六不解问道:“陈长生不着急是因为他今天脑子有问题,而我是要盯着他,你这又是为哪般?”
苏墨虞说道:“民间有俗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书碑哪里这般好解,心态本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越急越容易出问题。”
唐三十六提醒道:“周园一个月后就要开启,时间可不会等人。”
苏墨虞平静说道:“我不准备去周园。”
唐三十六神情微异,陈长生也觉得有些奇怪,谁能对周独|夫的传承不动心?
苏墨虞说道:“经过大朝试,我才知道自己的底子有些薄弱,当初的那些骄狂现在想来何其可笑,所以准备在天书陵里多留些时间。”
陈长生问道:“我们可以在天书陵里随便留多长时间?”
苏墨虞微异道:“刚才碑侍说的话你都没听?”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应道:“嗯,我先前在想别的事情。”
唐三十六觉得他这样的表现有些丢脸,抢着说道:“天书陵观碑的规矩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变过,你只要能够进来便随便停留多长时间,但如果你要离开,之后想再次进天书陵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陈长生看着苏墨虞问道:“你决定为了天书陵放弃周园?”
苏墨虞说道:“周园虽好非吾乡。”
青翠的山林里不时响起惊鸟扑扇翅膀的声音。
唐三十六说道:“很明显,别的那些家伙都不这么想。”
“周园如何能与天书陵相提比论?就算那里真有周独|夫的传承,也不可能比山间的这些石碑更重要,前者乃是捷径,后者才是正道。”
苏墨虞看着沉默的青丘,感慨说道。
陈长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三十六嘲笑说道:“哪里来这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两点之间直线最近,所以最正的正道,本身就是最快捷的途径。”
正道便是捷径?陈长生和苏墨虞闻言微怔,发现竟无法反驳。
“你可以啊。”陈长生看着他赞叹道。
“我说不过你,我先走了。”苏墨虞摇摇头,背着手向天书陵里走去。
“我很担心苏墨虞的将来。”唐三十六看着渐要消失在青林里的少年教士的背影,微微挑眉,说道:“以前曾经有很多例子,包括现在也还有很多人被困在天书陵里,无法离开,希望他不会。”
陈长生有些吃惊,问道:“被困在天书陵里?”
“从不愿意离开到最后根本不敢离开,那些人在天书陵里观碑,一坐便是数十年,和囚徒有甚区别?”
唐三十六说道:“那些人舍不得外面的繁华世界,不愿意发血誓成为碑侍,又舍得天书石碑带来的感悟造化,离开,或者留下,都是极大的诱惑,面对这些诱惑,如何选择,什么时候才能做出选择,本身就是天书陵对所有人的考验。”
陈长生说道:“我不认为这种选择有多么困难。”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看到天书。”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当然,就算看到,我相信你也有能力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最想要什么,就像苟寒食一样,他肯定已经提前想好了,如果连这一道关隘都过不去,哪有资格在修道路上继续前行。”
陈长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如果可以在天书陵里一直看下去,那么,有饭吃吗?”
听着这话,唐三十六很有些无语,心想你又不是轩辕那个吃货,没好气说道:“当然有饭吃,你要看到死,就能吃到死。”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唐三十六懒得理他,指着满是青树的山丘说道:“天书陵里只有一条路,那些石碑都在道旁,看完下一层,才能去看上一层。”
陈长生问道:“天书陵有几层?”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按道理来说,道藏三千卷里有不少对天书陵的描述,但他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天书陵究竟有几层。
“我不知道……嗯,准确来说,没有人知道天书陵有几层。”唐三十六说道。
陈长生闻言很是不解,说道:“据我所知,虽然天书陵登顶极难,但还是有些人曾经做到过,怎么会不知道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