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藻听了,正色道:“这哪是小题大做,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载澂这是不懂礼数,以下犯上,欺君之罪,必须严惩。子不教,父之过,恭亲王责任不可推卸。”
李鸿藻不愧是清流的领袖,屁大点事都能扯到江山社稷,不过这次同治皇帝听了很满意,问文祥,“大学士怎么看?”
文祥和恭亲王在咸丰年间就私交甚好,但李鸿藻说得头头是道,他见同治皇帝怒气冲冲,不好公开支持恭亲王,于是说了一堆废话:“恭亲王当年留京与洋人周璇,积极出谋献策剿灭太平长毛和捻贼,挽救大清的危局,又开办总—理衙门,功勋卓著……”
除了李鸿藻,没人为自己说话,同治皇帝气得一抬手,掀翻了太监送来的参汤,啪的一声,通透的和田玉碗摔破,汤水流了一地。
恭亲王不再说什么,自愿领罚,于是文祥按照同治皇帝的意思,草草拟了一道圣旨:“传谕在廷诸王大臣等,朕自去年正月二十六曰亲政以来,每逢召对,恭亲王语言之间,诸多失仪,不胜枚举,着革去亲王爵位,降为郡王。其子载澂,对朕无礼,革去贝勒郡王衔,以示薄惩。”
文祥拟旨完毕,呈阅同治皇帝。同治皇帝点头同意,对文祥说:“去吧,就照此颁布。”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慈禧太后就有懿旨,传同治皇帝马上去乾清宫。他换上金黄的滚龙袍,头戴镶有蓝宝石的龙冠,坐上御辇奔乾清宫而去,宋骁飞这个新来的太监和九个太监在后面跟着御辇一路小跑。
到了乾清宫,同治皇帝在阶前下了辇车,从御道走进乾清宫的大殿。宋骁飞站在门外,低着头在外面候着,不时朝殿里偷望。
文祥、恭亲王等王公大臣和慈禧在大殿。同治皇帝拖着沉重走了进去,坐下后目光停留在了恭亲王身上,脸阴沉得像要下暴雨,他痛斥文祥:“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朕不是已下旨,将恭亲王的爵位革去,为什么他的顶戴花翎还是依旧?”
文祥道:“圣母皇太后已收回皇上的成命。”
“皇上,你这戏唱的是哪出呀?哀家还在这大殿上坐着呢。”慈禧面不改色,道:“你果真为了载澂生这么大的气?”
同治皇帝如实禀告慈禧:“恭亲王为圆明园和景寿驸马的事,对朕多次顶撞,无礼冒犯。朕革去他的亲王爵位和载澂的贝勒郡王头衔,以示惩戒。”
慈禧太后望了恭亲王一眼,说:“恭亲王,重修圆明园,这事当初哀家首肯了的。”
“启禀太后,臣开始也是支持皇上修园的,还上贡了白银两万两,以资修园之用。但后来修园的臣工禀报,圆明园离皇城四十余里,已经损毁严重,重新修葺恐怕费资甚巨。臣这有一折子,还请皇上和太后过目。”恭亲王把一奏折交给内侍太监。
慈禧看完,命太监传给同治皇帝过目。同治皇帝打开一看,是《敬陈先烈请皇上及时定志用济艰危折》,附议此折的,还有文祥等十余名御前大臣与军机大臣,他们皇皇大论,洋洋洒洒三千多字,要求圆明园的工程停工。
慈禧说:“恭亲王虽常有悖皇上的意,但哀家看他还算是个大大的忠臣,削去爵位,诸位王公大臣恐怕会有想法,还是算了吧。”
“皇上曰理万机,艹劳国事,还要为臣下的不肖之子忧心,我实在惭愧,回去之后,我把他送到宗人府,不让他再出门半步。”恭亲王跪在地上,说:“微臣三、四两子俱幼殇,王妃过于溺爱载澂,他没教养,冒犯皇上,还请太后和皇上念及臣的苦处,网开一面。”
慈禧说:“恭亲王言过了,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哀家看这事也就不用太追究,恢复载澂的贝勒爵位,扣他半年的俸禄即可。”
同治皇帝孤立无援地在坐在龙椅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折子重重扔到地上,摘下头上的黄龙帽,哭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什么事都作不了主,还是皇帝吗?朕将皇位让出来怎样?”
话说到这分子上,大殿里一片安静,慈禧喝了一口茶道:“皇上你这是说气话呢!这样吧,正好醇亲王最近身体抱恙,提出让贤,交出神机营,只要你额娘皇太后同意,景寿掌管神机营的事,就依你了。”
同治皇帝实现了自己政变的第一步,道:“儿臣谢过母后。”
宋骁飞在殿外低着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观慈禧的言行,对恭亲王和一帮王公大臣都掌控有度,相比较而言,同治皇帝有点孩子气,难怪他的圣渝不仅出不了紫禁城,连弘德殿都出不了。但宋骁飞不知道慈禧为何还是答应让驸马景寿掌管神机营,也许她是给东宫慈安太后面子,或者她也想看看,同治皇帝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