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学!”我爷一点没有含糊:“我这就去给他办退学手续。”
我听说我爷要让我退学,不但没哭没闹,甚至还有点高兴。学校老师都说我聪明,但是脑袋就没长在学习上。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就不是念书的料,书念多了,脑袋就疼。这回也好,不用念书了。
我才高兴了两天,就乐不起来了。我爷拿来的那本什么杂门秘典,比字典还厚,足足三大本子,我师父那儿也一样。
直到他们把东西拿出来,我才知道什么叫杂门。杂门就是什么玩意儿都学一点,但是每样东西都不知道核心,只能学个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配合着来。
按照秘典上的说法,里面的东西可以叫做“杂门八法”,凡是跟民间法术挨边儿的东西,它全都给占了。什么术、阵、工、符、戏,武、毒、咒、盗、义,无所不包。而且,也不知道杂门当初的祖师是怎么想的,硬是把术道十二法给合并成了八法。
我爷和我师父手里只有六法。据说,武篇和义篇被另外两个人拿走了,他们找不着对方。
我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那两个死鬼怎么不多拿走几门,非留下这么多干什么?
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管什么都得从基础开始学。凡是涉及到的东西,我师父和我爷都想尽办法给我找来一个老师,先让他教我基础,等我学会了,他们再把人撵走,自己往后教我秘典上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我念书不行,但是学这些东西却特别的快,好几个老师都动了收我做关门弟子的心思了。但是我爷说什么都不让,每次都是跟人闹个半红脸。
我也问过我爷,干脆学一样得了,何必学那么多呢?
我爷告诉我:你要是能学武,根本用不着学这些,有你师父一个人教你就够了。多学点儿是为了保命。
就这样,我跟我爷、我师父窝在乱葬岗里学了十二年,等我师父告诉我可以出师的时候,我都已经二十三了。
我师父当年说:学了杂门的东西,就得在术道上漂一辈子。其实是说,别人大多数会去学一门手艺,将来金盆洗手之后,还能靠手艺吃饭,不至于被饿死。
我用是十多年学杂门的东西,哪还有心思学别的?除了跟冤魂野鬼打交道,这辈子别想再碰别的行当了,除非我将来去做生意。
所以,我爷他们告诉我可以出师之后,就直接帮我找好了出路。
他们两个把我带到城里之后,就领着我去了风水一条街。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他们进的那家店叫兴德斋。我爷见了老板之后,把我往前一推:“这是我孙子,你给介绍个人吧!”
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你卫老鬼的传人,我当然信得过。但是,还得按规矩来……”
他话没说完,我爷就一摆手:“他不干净师,走杂活儿。”
“嗯?”老板顿时愣了:“你没开玩笑吧?”
杂活儿就是说什么都干,能干杂活儿的无非就是两种人。
一种人什么都不会,遇上事儿全靠一张嘴,能忽悠过去最好,忽悠不过去就得让出八成利来,去请高手帮忙。要是遇上了棘手的事儿,自己还得往里搭钱。
另外一种人,就是什么活儿都能接,接到的活儿还能干明白。这种人很少,早晚都能出头,到时候,介绍活儿的中间人都得反过头来巴结他。
老板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我爷说自己干杂活儿,他还相信;换成我,光是这个岁数就让他看着不靠谱。
我爷一瞪眼睛:“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卫老鬼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废话少说,赶紧找人过来!”
老板也知道我爷脾气不太好,什么都没多说,就打电话叫了人。没多大会儿工夫,外面就来了一个跟我岁数差不多的人。老板指着他道:“这个人叫宗小毛,也是干杂活儿没干明白,当了拉活儿的了。以后就让他们一起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宗小毛,那家伙长得白胖胖的,剃了一个光头,年纪不大却长了一双长寿眉,眉梢子一直耷拉到眼角上。我看着他就想笑。
宗小毛坐下之后,还没等开口,我爷就抓起桌上的茶杯,一伸手握了个稀碎,两只手往下拍着陶瓷渣子:“你们认识了,以后好好相处,当亲哥们处,知道吗?”
宗小毛脸都白了:“爷,您放心,我肯定拿平子当兄弟!”
“那就好!”我爷背着手走了,临走告诉我,他就住在敬老院,我师父也在那儿,有事儿过去找他们。我知道他这是在给宗小毛下马威,也就没吭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爷的下马威管用了,宗小毛不到一个礼拜就给我拉来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