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锋耸了耸肩,反问道:“就凭这个?”
“当然。”
年轻公子甩了甩乌黑秀发,顿了顿,方才跟着道,“不是。”
叶锋心下大乐,跟着问道:“那么请问……你凭的究竟是什么?”
年轻公子神情突然一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缓缓吐出了五个字:“因为……我高兴。”
叶锋、李寻欢同时呆住,而后捧腹,爆发出极大的笑声。
年轻公子勃然大怒,又待再说,叶锋已随手一摆,并未触及他的身体,但他整个人却似强弩射出的箭矢,自黄鹤楼飞了出去,迅捷似电地射向极远之处。
只是一瞬,已经变为一个黑点,然后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究竟能飞多远,除了叶锋本人,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嗔目结舌。
所有人皆是怔怔呆住,不可置信地瞧着叶锋,又瞧了瞧黄鹤楼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脑袋。
这……这是梦吧?!
再然后,自然确定这并非梦幻,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地瞧着叶锋,身体不由控制地颤抖起来,倒退三步,双腿剧烈地打颤。
纵然是李寻欢,亦不由为之侧目。
一剑削平九峰山,此事鬼魅离奇,亘古未有,但只要是叶锋,他总是相信的。可想象毕竟还只是想象,跟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以及视觉的冲击力,自是不可比拟。
仙佛。
这便是李寻欢脑海之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
很明显,那年轻公子的身份,极其尊贵,纵然面对叶锋这等超越理解的霸道存在,仍旧有人颤声道:“你……你可知那人……那人究竟是谁?”
叶锋洒然一笑,拂袖随意又是一摆。
千万道似有若无的真气细丝,犹如灵蛇吐信,爆射而出,同时将十余名壮汉携卷而起,咻咻声响中,全都化作一根根精钢打造的箭矢,朝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
四面八方,全都落了那年轻公子一样的下场。
唯一完好无损站在原处的,只剩下那个六十来岁的老僧。
那老僧脸色惨白,脑中蓦地浮现一个名字,双手合十,冲叶锋施礼,恭敬询问道:“贫……贫僧有眼不识泰山,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叶锋望着老僧,突地哈哈一笑,高声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那老僧喉咙动了动,脸上登时变得毫无血色,缓缓道:“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自今日起,贫僧便潜心钻研佛道,再也不踏入江湖半步……告辞。”
说罢立即转身下楼,一个小插曲突兀而来,然后又极其突兀地结束。
……
……
李寻欢大笑一声:“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世事如此,却也有趣得紧……”
叶锋轻笑一声,两人继续喝酒。
不久之后,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自下而上,远远传来。
一个带着自己孙女卖艺的老人上了黄鹤楼,那女孩身穿暗色调的汉服,才十三四岁,瓜子脸,生着一张极其生动、秀美的面庞,瞧上去清秀可人,怀中正捧着一个檀香木制成的古琴。
叶锋只感觉呼吸一窒,蓦地愣住,怔怔出神。
他想起了一个人。
眼睛定定放在女孩身上,突然就感觉口干舌燥,一股莫名的古怪感觉,缓缓袭上心头,眼角便微微感觉有些涩意,喉咙稍稍动了动,眨了下眼睛。
李寻欢感觉到叶锋的异状,也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将那老人跟女孩唤至身旁,付了十两银子,让两人表演一下。
老人躬身,连连感谢。
十两银子,足够爷俩一年的开销了,自卖艺求生以来,都未遇过这般阔绰的出手。
那女孩神情不变,并未因为李寻欢阔绰的出手而大欢大喜,只冲李寻欢躬了躬身,以示谢意,随即便挑选地方坐下,抱着木琴,人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白头吟》,这是女孩口中吟唱的小曲。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清脆、干净,声若黄莺出谷,当得天籁二字。曲调则宛如蜀地山路九曲十八弯,宛转悠扬,惊心动魄。
叶锋心神动荡,只感觉心底有一样东西正缓缓的、缓缓的发酵。
然后,视线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女孩的脸颊,逐渐消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不圆,不大,不长,不尖,什么都刚刚好,但整张脸却模糊不清,不论怎么瞧,都认不出来。
再然后,女孩口中吟唱的东西也变了。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百般苦恼,堆起了心事,愁出来寂寥,兜兜转转撇不开这情思萦绕。
他有什么好,碾碎了志气清高,收不回爱恨,说不得晴好,凄凄凉凉斩不断那长夜煎熬。
谁知道,谁知道风雨有情吹开百花花枝俏;谁知道,谁知道岁月无心召回归燕燕筑巢;谁知道,谁知道望断天涯殷勤相盼盼不到;谁知道,谁知道人去楼空梳理旧情情难了。”
……
谁知道,谁知道……
声音渐渐远去,将叶锋缓缓拉回现实,喧嚣复位,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又是谁的脸,他始终未能瞧清。
李寻欢微微一笑,轻叹道:“琴这件乐器很奇妙,既秉承中庸之道,偏偏又兼特立独行,说是讲究中正平和,但嵇康临刑却又教世人惊艳,说宁静致远吧,却又偏偏要鸣不平之音……”
李寻欢出自官宦世家,也许最精通的只有七八种,但不论是什么,或多或少,都多懂那么一点点。
是她!
叶锋蓦地转过脸,瞳仁一缩,定定瞧着李寻欢,酒杯突然跌落在地。
碎了。
他想起了薛冰。(未完待续……)
<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