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起这四间竹屋,木匠谭成竹一家出了大力。在这个钉子匮乏、特别是根本没有射钉射钉机的年代,木匠只能用榫接方式将竹木连接固定起来,手艺精湛的木匠能将榫接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以茅庚观察,谭成竹在这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但见他随意地削出一个榫头,再在另一支竹子上掏出一个榫舌,榫头榫舌一合,啪的一声,两支竹筒就严丝合缝地连到了一起。谭成竹的两个儿子也很争气,一个力大,一个手巧,关键是舍得吃苦,看样子都能继承乃父的手艺。
扶国锡一家和谭修竹一家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在赶制蜡纸。茅庚只是示范了一次蜡纸的制法,谭修竹就掌握了个中诀窍,而且事后经谭修竹制出的蜡纸,比茅庚所制还要更好上一筹。
茅庚感叹,谭家兄弟在手艺方面都是了不得的天才。
到了第四天,茅庚这里又增加了一个铁匠,这个铁匠姓黄,是谭成竹的妻弟,也是安化这边的人。茅庚试了试,这人手艺一般,不过胜在有一身蛮力,人又可靠,这年头铁匠也是稀缺人才,茅庚当然也没有推掉的理由。对于黄铁匠,茅庚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打制一个圆锯片,茅庚的计划是要上水力圆锯机和水力车床,当然这两样水力机械只限于对付竹木,但这是茅庚确保油印机做成精品的保障设备。
于是,茅庚一边开始试烧焦炭,一边开始试制第二代油印机。
过了两天,扶家老四扶国钢又带了两个人过来帮忙,据扶国钢所说,蜡纸刻印的订单又增加了七十多套,只因《白溪学刊》和改版的《新化学刊》流传了出去,康老事迹和神奇的蜡纸刻印一下子在这些地方也出了名,安化、益阳自不待言,连桂阳那边也有敏锐的商人闻风而动,跑来新化直接按图索骥,找到学刊长篇累牍褒扬的原创发明家康老,要买这神奇的蜡纸刻印器具。
康老很忙,也不管这些俗事,自然又是扶国铁接待,扶国铁一看有人上门求购,当然要坐地起价,这次不是官方采购,一成的商税是免不了的,扶国铁麻着胆子将价格涨到了十二贯,不料竟然无一买家还价,这让扶国铁大为后悔,早知道直接涨到十五贯多好,一下子少赚两百贯,不禁大为肉痛不已。
照这样下去,只怕接下来的订单决不会少,于是扶国钢前来支援茅庚,照扶国铁的意思,务要尽早推出第二代高档油印机,那时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将价格涨到十五贯了。
不过在茅庚眼里,扶国钢这次带来的,关于新订单和涨价的好消息倒在其次,扶国钢这一次,还带来了灰黑色的发光石头样品和烧不透的黑炭,基本上可以确认,灰黑色的发光石头就是锑矿石,烧不透的黑炭就是石墨,尤其是石墨,简直让茅庚大喜过望。
上次的一百贯,茅庚交回给扶国铁八十贯,让扶国铁留心,只要发现这两样东西,就悄悄收购。此外传话给顿、苏两家,要是两家找到这两样物事,一定要囤积起来。
又过两天,焦炭烧成,茅庚分派人开始做炼锑和烧结铅笔芯的准备工作。而茅庚自己,则重点投入到试制石墨坩埚之中,此外又出图让谭成竹赶制水力离心式木制鼓风机,茅庚决定试一试坩埚炼钢。
扶国钢这一次还带来了最近的两期《新化学刊》,茅庚一看,上面康老的事迹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成功调解了汉瑶冲突。原本自己让康老试一试调解之事,却没想到效果会如此显著。也是,康老本身已经有了一道强大的光环,又有苏家、扶家、顿家出面,官府强力抬庄,奉家也要和官府唱同一个调调,这事就好办了。起码苏、扶、顿三家在瑶民这一方说话是管用的,汉人毕竟更倾向于讲道理,有康老这个当今大名人居中调解,官府又拿出一些钱安抚了一番,事件大致就平息了下来。
同时《新化学刊》登出了署名康老的文章,声称新化有金矿银矿纯属误传,但这两样物事却是有用之物,价值至少不会低于石炭,应由新成立的矿业公会协商,官府监督,通过买扑的方式开采。这是釜底抽薪之举,本来嘛,矿脉发现之后,就应该还其本来面目了,茅庚一想到自己跑到大宋来造谣,还造成了不良后果,就有些脸发烧。
康老如今被公推为新化矿冶公会的名誉主事,这一提议自然容易通过。再说没了金矿银矿,很多趋之若鹜者便淡了心思。不过两样矿物的矿脉都已经露头,苏家、顿家、扶家都欲参与买扑,想来锑矿和石墨矿的开采已经不在话下,而汉瑶冲突也得以及时止住。
事态总算没有演变成不可控制,但是一时半时自己还不能回白溪,据说还有人盯着此事,茅庚心道,这到底是政治争斗还是情敌陷害,一想起这也是咎由自取,便干脆不去想它,径自忙自己的技术活计,话说这一下自己可有忙不完的事儿了。
《新化学刊》上其实还有种种新故事,茅庚正忙,也没有留意。
隔天,扶国铁去而复返,带着一个马队将茅庚清单上所要的物事拉来。不料同来的赫然还有苏致妍,苏致妍的堂兄苏致道也一同到访,简陋的茅氏工坊一下子变得蓬荜生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