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白天,白子黑夜。天空黑白分界,平ri看到,定会觉得是天下奇景。
星辰龙卷,金乌之火。两片天空之下,都是巨大的压迫感,但棋盘却丝毫没有要崩溃的迹象。
金乌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俯冲而下,带着无尽的热气,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焚烧殆。星辰龙卷亦是威势震天,轰隆的摩擦声像猛兽在咆哮,声震九天。两片天空在互相碾压,黑白之间,谁也不让彼此。
终于,金乌与星辰龙卷狠狠地撞到一起!
“噗”
所有震耳yu聋的声响,那滔天的气势,竟在两方的一触之间,瞬间消失。像星辰在宇宙中湮灭,如禽鸟飞入山林。金乌至刚至阳的太阳之焰,与那星辰互相消磨,一时僵持在白天也黑夜的交界处。棋盘上黑白愈加分明,却显得灰蒙蒙,一切都不那么清晰。两人之间,仿佛空间都在被撕裂,狂暴的能量被吞噬,甚至是光也不例外。
苏林和算无遗再也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脸上都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都在尽力控制。这样惊人的能量居然没有半点影响到外界,棋盘外,依旧如星空一般黑暗。
“砰”
“什么!”
异变突起,苏林和算无遗竟然一同惊叫起来,惊疑、愤怒夹在其中。
本来针锋相对的金乌和龙卷居然被外力错开,本就相距不远的二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察觉。一时之间,方才僵持不下的平衡瞬间打破,两人直接被对方的招术命中。至来得及怒吼一声,棋局也应声而变。
“哈哈,天地白雪茫茫,大江流水莽莽。两位大家,于此对弈,真是好兴致!”
方才一切异象缓缓烟消云散,棋盘还在,棋子仍留。而局外之景,也重现眼前,雪,还在飞扬。
“是你咳、咳咳”
算无遗在棋盘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但一句话都未说完,嘴角便已溢出了鲜血。
“吕侯你这个卑鄙小人!”
苏林捂着胸口,咬着牙看着站在棋盘中间的人,睚眦yu裂。
棋盘中间,那人身材颀长,玉面方额,剑眉鹰目,薄削的嘴唇挂着微笑。一身长袍金线银针,高贵大气,有说不尽的贵族气息。
“卑鄙小人?你是说我么,哈哈哈”
吕侯狂放的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你笑什么,当真是杂家中人,果然卑鄙,脸皮够厚。”
算无遗总算将涌到喉头的血气咽下,语中含怒。
“哈哈卑鄙!要说卑鄙,你们一个yin阳家,一个纵横家,你们两个也算是此道高手,我最多不过是效仿二位罢了。”
“你”
算无遗语塞,气得身体忍不住在抖动起来。脸上一片chao红,显然怒急攻心。
“吕侯,你杂家中人向来野心勃勃,妄图吞并我诸子百家,这人所共知。但从来都未曾撕破脸,这次你是要挑起大战么?”
苏林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胸中怒气,冷冷道。
“这话可不对,你们诸子百家一向同气连枝。今ri在此私斗,我好心来劝阻,你们却要对我动手。我出于无奈才被动出手,就是这样而已,我实属一片好意,天地可鉴!”
“当真是杂家中人,倒是把名家、法家那些耍嘴皮子的功夫学到家了!”
算无遗在苏林眼神示意下,也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挖苦道。
而杂家中人,最讨厌别人说他们是学诸子百家,几乎这就是他们的软肋。
显然,算无遗是知道的。果然,吕侯真的被戳到痛处了。
“哼!多说无益,两位是自己解决还是要我动手。你们该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你们二人都中了对方的全力一击。只怕我不动手,只要不让你们运功疗伤,不多时,也必死无疑。”
吕侯冷哼一声,脸上竟也有些红,看来算无遗这话,对杂家中人真是无往而不利!
“吕侯,你怎么会知道我与他会在此比斗?”
苏林也不再争扎,干脆坐在棋盘上。脸上无喜无悲,整理衣襟,缓缓问道。
吕侯瞥了眼算无遗,见他也坐了下来,索xing也坐了下来。
三人似乎都有了共识,只要苏林和算无遗不轻举妄动,吕侯便不会动手。场面顿时也微妙起来,三个人,似乎在等两个人的死期。
“你二人本来一个在骊山学道,一个在尘世游戏体悟。我杂家眼线本就颇多,不巧你二人毫无悬念,必是下任掌门。我自然是要多加照顾,所以你二人行踪都在我掌握之中。”
“哦?你杂家跟屁虫的这套伎俩,倒是得了墨家的真传。只怕其它还是差上不少的,不可同ri而语!”
算无遗心中依旧不平,再次挖苦道,诸子百家,都看不起杂家之人。
“呵呵,你不必枉费心机了,我若再上你当,还真是弱了我先祖吕相的名声。我可没有和死人动气的习惯,你还是省省吧。”
杂家中人都称其祖师爷吕不韦为吕相,不与诸子百家中一般称“子”,这也算是与诸子百家对立一个标志。
“哼!”
算无遗没有在多言,面无表情,闭上眼,手指飞快的恰算起来。
吕侯见算无遗如此,嘴角邪邪的笑容又浮了上来,盯着苏林,继续道。
“我要是说三年前,你们那场对弈情形可都在我掌握之中,你可相信?”
“我信。”
苏林回答干脆。
吕侯似乎有些惊讶,盯着苏林,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读不出是什么意味。
“当ri,你们比的是棋艺,也是拳脚。你们当时与现在比实在相去甚远,那是你纵横未通,只算蝼蚁;他yin阳失衡,更如微尘。你们将棋招化作拳招,倒是新颖,我吕某人自认没有你们这等急才。”
苏林的思绪也飘了那时,那ri,是他许多年中都未有过的酣畅淋漓的比斗。
算无遗阳之道急攻如奔雷,而苏林横之道因势导利,将力道华于无形。苏林纵之道势无可挡,但算无遗yin之道顺水推舟,使攻击都失了目标。yin阳转化,纵横变幻。两人渐渐都从对方变招间看到那一直找寻的,也在应对之间,渐渐接近一直追求大道。
但两人几乎一起在进步,本就实力相近的两人更是战得难分难舍。二人根本就沉浸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之中,那还管什么胜负。一直战,之道jing疲力竭,最终不分胜负。
香茗清泉水,小口饮,齿颊留香;大口吞,荡气回肠。就像一些朦胧的感觉,细细回忆,绵绵长长;猛然想起,含苞怒放。
“三年后,十月十五,乌江再叙,到时再分胜负。”
算无遗放下杯子,看了眼桌上的棋盘,起身徐徐说道。
“不送!”
苏林当时便是那样干脆的回答,一如现在一般。
思绪回头,吕侯也正看着他,脸上却似笑非笑。
“不过如今,你二人手段直让一般江湖中人高山仰止。你那手黑棋,恐怕是纵横之道的施展。黑棋棋子中的鱼到现在还在转圈,恐怕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游的是直线,看来鱼儿也出不了你纵横之道左右。而白棋棋子之中雪花依旧如在天空中绚丽,没有在水中融化,确实是yin阳之道的厉害之处。不过,这些都是你们的皮毛,真正让我不懂、让我在意的却是这棋盘。”
吕侯说到这里,视线又在苏林身上聚焦,想寻求答案。
“你想知道这棋盘为什么没有崩溃,甚至一丝动摇都没有,可是?”
苏林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只留下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吕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看着他。
“吕侯,你可知道我yin阳家最神妙的是什么?”
方才一直在掐算的算无遗忽然道,此刻他睁开眼。眼中的浑浊已然不见,双眸如黑夜里给人人指引的北极星。
“你算了半天,是算你自己的死期么?”
吕侯没有在意算无遗说什么,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苏林身上。在他看来,苏林伤势是比算无遗轻点,为人也较为沉稳。虽然身受重伤,不足为惧,但吕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算了,没想到这次与两位就是永别了。我再跟两位聊下去我会不忍心看两位离去,我还是心太软了,总是这般慈悲。就此别过吧,纵横家苏林,yin阳家算无遗!”
吕侯缓缓站起来,捋了捋衣袖,扫视了两人。脸se渐yin沉下来,双手虚托,两掌之上,白se的光球渐渐聚集成形。无声无息,只有刺目的光焰。
“终于看出来了啊,不愧是杂家当世之主!”
苏林脸上衰意尽消,眼中jing光熠熠,也站了起来。
“再不看出来,本座当真要yin沟里翻船了。算无遗,我还真是低估了你yin阳家的手段,算无遗策,竟已经算计到本座。”
吕侯这才开始正视起这位yin阳家当世之主,言语中含着一丝羞怒。本想将他们一并收拾,岂料居然入了他的全套。
“吕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来搅局这笔帐,我今ri倒是要好好算算了!”
算无遗也已站起身来,那白幡不知何时又飞回手中。白幡挥动,那几颗白棋再次灵气如chao。方才大阵似乎又要开启,瞬间星辰龙卷便成。他本也是俊美非凡的男子,此时的方外之气萦绕,更添一分气质。如珠玉宝华,美溢其外,jing蕴其中。
苏林手指翩跹,黑棋如墨,其中鱼儿游转如梭。天尽头,三足乌振翅凶鸣。
两人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棋局之上,再次与世隔绝。这片天却不再是白昼交替,但四周的风景都无法看到,一切都被虚无代替。
“哼,你们以为能困得了我!”
吕侯双手相对,将两个光球在胸前挤压在一起。两个光球缓缓相靠,愈加耀眼,最后已无法直视。
“噗”
仿佛捅破了天,一声闷响,刺眼的光球爆出万丈光芒。一时盖过了天上的三足乌,瞬间便又收拢,竟凝成一个大光球,将吕侯包在其中。
“吕侯,这次你就留在这吧!”
苏林忽然也变得杀气腾腾,手指如飞,整个人都在火光之中。
“多说无益,吕侯,看你怎么敌得过我二人阵法!”
算无遗更是怒气不减,白幡连挥,灵气不停聚拢。
“哼!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
三足乌比之前速度更快,来势更猛。星辰龙卷转的更快,下端收缩更急剧。棋盘上极热的烈炎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瞬间,苏林与算无遗的攻击便已到吕侯身边。吕侯在光球之中,看不真切。
“嘶嘶”
让人脊椎发麻的声响从棋盘zhong yang传来,三股力量僵持不下,棋盘上到处是爆裂出来的能量,散在空中,似双若霰。三足金乌逐渐失去其形,星辰龙卷亦是没那么明朗,光球更是暗淡无华。三人的攻击都已经抵消损耗,成了最根本的力量本源灵气。而且已经渐不受三人掌控,狂暴如洪荒猛兽。棋盘四周又回复清明,山水天云,尽收眼底。
“砰”
巨大的轰响如耳畔震雷,震耳yu聋,久久不散。远远看去,棋盘上空,像是放了朵烟花,绚烂夺目,这番定是要惊世骇俗了。
三人此刻都是说不出的狼狈,衣衫破败,身影都从方才的爆炸中显现出来。苏林和算无遗还站在棋盘上,吕侯此刻悬停在空中,逆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
“两位好手段,本座记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吕侯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道,说完便飞向岸边树林。去势已疾,阻挡不及。
苏林与算无遗看着吕侯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头都紧缩起来。须臾,两人似乎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这棋还下么?”
算无遗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苏林看着算无遗,嘴角又划起一个弧度。深吸了口气,随后长长的呼了出来。
“还下什么,这局你赢了。”
算无遗看着他,脸上终于有了微笑。摸了摸鼻子,看向了天空。
“去你船上喝一杯吧,我也想尝尝这江里的鱼。”
两人没有多言,自棋盘上飘向远处的小船。棋盘上,黑子和白子依旧,鱼儿还在其中游弋,雪花还在水中漂散。大雪还未停歇,不一会儿便在棋盘上落了一层。船已经远远地飘了不知有多远,这期盘也缓缓地不知有多缓地降下,化为流水,未在天地留下一丝痕迹。
黄昏,江中,船上。
苏林倚着乌篷,将杯中饮尽。有些感慨,又有些庆幸。
“下了三年的棋局,结果还是你胜了。”
算无遗看着他,也收起了笑,杯举在手中,却不曾饮。
“其实当ri我算到的,也只是你今ri会有生死劫,所以定在今ri再战”
“你不必多言了,你yin阳家讲究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是少说为妙。我也猜到,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你又何必不承认。当ri答应你,在今ri,在此处再战,就已经进了你的算计。总之此局我败了,心服口服,算无遗策,名不虚传!”
苏林打断了算无遗的话,脸上很是释然的说道。
“呵呵,不说这个了。倒是杂家的功法果然玄妙,你我合力都未能留下吕侯。可惜野心太大,以后只怕江湖又要频起事端了。”
算无遗有些意兴阑珊,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才停了没有多久的雪又开始飘落,不知不觉明月高悬,十五的月亮,到底还是圆的啊。瑞
“瑞雪丰年,明年农家那帮人又要偷懒了。”
算无遗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气氛活跃了起来。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都同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天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江上平静,月光下,雪花飘零,如夜空中的萤火。一舟独自停在江心,无所依,无所靠。四周也静了下来,林鸟南飞已久,寒鸦归巢,鱼入深水,一切都像定格的画面。
忽然,舟中传来人声。
“方才,你、没有全力出手吧。”
静了一会儿另一人才道。
“没,我已经出全力了。”
沉寂,不多时,又有人说道。
“方才,你、也没有出全力吧。”
“……”
舟在江心,寂寥了雪夜,雪飘下化成水,进入了它生命的下个轮回里。
-----------------------------------------------------------------这是写算无遗年轻时候的故事,以后还会有这种叙述诸子百家中年轻时候的故事。--------------------------------------------为雅安祈福,四川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