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晋王府书房,灯火通明,一身淡青色锦袍的男子靠在椅背上,神色说不出的疲倦,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面上肃然一片,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忽然他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嘭的一声,杯盏破碎,他尤不解气,起身将桌上的笔筒也摔了出去,怒骂一声,“齐世朝那个蠢货。”
本来父皇让他宴会回宫是打算对他委以重任,嘱咐一番的。可是没想到都被齐世朝那个蠢货给毁了,父皇看到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软弱无能,毫无皇子威仪,沽名钓誉,不知轻重。甚至还骂他堂堂晋王的谦和知礼、贤明仁德就是让皇族威严扫地,不堪为皇室子弟!
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什么生气,不就是重光郡主险些被辱吗?!安国公府的人也是够蠢,真以为那齐世朝是什么香饽饽,别人都要去咬一口。谁不知道现在重光郡主避他如蛇蝎,竟然还敢在皇庄里面暗算她、诬陷她。普通的郡主也就罢了,可是那是瑶光长公主的女儿。
仔细看看,宫里面受宠的公主大多是与瑶光长公主相似,更别说现在有个与她五分相似的女子出现,父皇怕是要将对瑶光姑姑的宠爱都放到她身上了。
“殿下何必动气,其实殿下不妨认为皇上这是看重殿下。”屋内一个淡然的声音忽然传出,打散了这屋内的沉闷,“毕竟,人总是喜欢将气撒在亲近之人身上,这次与殿下同去的不也有端王吗?为何陛下没有训斥端王?!”
这话一出,秦清远的脸色瞬间好转了不少,他看着下首坐着的男子,脸上也多了几分谦卑之色,“先生说的是,刚刚是本王糊涂了。”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身白衣,身形颀长却略显单薄,容貌生的极是俊美,不似君千澜的妖娆魅惑,而是透着一股英气勃发的气度,只可惜他脸上那病态的白给他添了几分柔弱无力。
“咳咳……”男子忽然掩着嘴咳嗽了起来,他另一只手拿出帕子擦拭着嘴角。
秦清远看着男子那愈发苍白的神色,关切说道:“先生身体要紧不?还是让本王去替你寻个太医瞧瞧,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病,一时半会是治不好的,南冽多谢殿下好意。”男子收起帕子,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从容沉着,他忽的抬头看着秦清远,“殿下往日也并不是未受过陛下苛责,怎今日这般急躁?”
秦清远闻言,脸上不觉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别看他盛名在外,意气风发,平日里可没少被父皇训。至于端王,成王,景王就更多了。
不过,被训斥也没什么不好,太过完美的东西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先生不是不知道,本王那六弟回来了。”秦清远眉心似有一抹化不开的浓郁,从秦景渊回来之后,他的眉头就没有松过。父皇年纪渐长,迟迟未立太子,自出了三年前那桩事之后,朝中根本就无人敢提立太子之事。圣心难测,若是揣度错了,站错了队,那可是抄家灭族的。
这样一来,拥有北地兵权的秦景渊就比他们有优势多了,就算不得圣心,父皇也没考虑过让旁人接管北地。
“殿下是在忌惮景王手中的兵权?!其实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北地兵权并不在景王手中。”南冽淡然说道。
这话一出,秦清远一愣,诧异的看着南冽,“怎么会,父皇根本就没有收回秦景渊的兵权……”若是收回了,怎么可能瞒得住!
“殿下何不想想,为何景王刚刚大败戎狄就马不停歇的回来了?他深知陛下不喜他,又怎会贸然回京。”南冽微微一笑,目光深深的看着秦清远。
看着那别有深意的目光,秦清远瞬间冷静下来,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秦景渊回来的太过突然,以致于他回到莅阳城,他们才知晓他的动静。
“先生是说,父皇不放心将兵权交在他手上,所以早早让他归京交付兵权?”秦清远眼底一亮,瞬间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父皇年岁渐长,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平日里对他们就颇多忌惮,对秦景渊这个不受宠,又手握兵权的儿子怕是更甚。
“不过,这不代表殿下就能对景王放松警惕。”南冽补充说道。
秦清远看了桌上有关于景王近日动向的情报,眼神微沉,他自然也知道不能放松对秦景渊的警惕,在他而言,秦景渊就是一头沉睡的狮子,随时都会醒转过来咬人。就算他没有兵权在手,可是父皇依然重用他就说明了他的能耐。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将来必定是大患,显然他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是没想过抓他的把柄,可是他甚少在京,就是参奏他,也多半缺乏证据,最后也都只得到了父皇不痛不痒的申饬。他们也不敢将探子放到北地,父皇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勾心斗角的党派之争。做多了,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