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倒是没有,大概是回光返照吧,他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情,我也不大懂。”余正叹息一声,他说,“‘我教了他所有为人处世的道理,却忘记了教他最重要的一点。’,我估摸着说的应该是那个人,这御澜山葬地也是他选的,听说自那件事后,他经常到这里来。”
叶凌汐瞳孔微紧,眼底的悲伤一点点蔓延开来,最重要的一点,呵,没想到先生也明白了,可惜他们都明白的太晚了。
身为楚家唯一的嫡子,去哪里没有人保护着,就连宫里的皇上、皇后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素来都是独一份儿的,那等殊荣,连皇子亲王都比不上。
可是,这份殊荣终究是帝王所给,帝王能给,也能收回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转过身,看着前方云雾缭绕之地,这处山峦可以将西地之景尽收眼底,她能想象,那个对她如师如父的人每每是站在这里眺望着远方,等待着远方的人信守承诺归来,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先生,这次我从西地大败西凉归来就要正式入朝了。”出征前她曾去拜访他。
父亲说,战事不是时时都有,楚家的男儿从他开始不再只是武将,如果能兼做文臣也未尝不可。那个时候她不懂父亲话中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想到先生毕生所愿,突然希望能让他高兴高兴。
先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亲自给他烹了桃花茶,祝她大捷归来。
父亲、他包括先生,都以为楚家不会有危险,毕竟最优秀的皇长子与楚家血脉相连,从她这一代转为文臣,徐徐图之便可。谁呢那个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
“听说余先生也准备告老还乡了。”叶凌汐忽然看着身侧的老者问道。
余正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如今这朝堂早已经不是我们这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的天下了,该是年轻人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先生睿智,在这夺嫡之争前离开,未尝不是明哲保身的方法。”叶凌汐淡然说道。
余正苦涩一笑,“公主是在说我畏首畏尾,不敢忠义直言吗?也是,我虽为御史,却不敢同当年的易秋子一样写下‘告天下书’,我,终究是被盛名所累。”
告天下书?!叶凌汐微微闭眼,那是楚家刚刚覆灭那会,先生心中大恸,控诉东华帝妄杀忠臣良将贤王,心胸狭隘,残暴不仁。
这份状书只在莅阳城流传了一日就被全部销毁,因为这件事先生也被幽禁起来,东华帝不杀他,不过是不想给外人揣度的把柄。
“之前与余先生说的那件事,是我唐突了。”叶凌汐忽然说道。
“活到我这把年纪了,追名逐利的心情也都淡了,所以也没什么顾忌了。”余正看着叶凌汐,忽的一笑,“老夫答应公主,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但是这也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为那个家族所做的。”
叶凌汐垂眸颔首,“多谢先生。”
“有些时候老夫也是羡慕易秋子的。”余正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笑容,“老夫要是有那样一个徒儿,此生定然无憾,老夫相信,他此刻也是如此想的。”
此生无憾吗?!不知道何时,坟前只剩下那孤单的身影,她看着那空着的石碑,她忽的走到那石碑前,新砌的石碑,干的并不透彻,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刺入。
她知道,他等着她给他写碑文,所以才会留下这无字碑,可是怎能无憾呢。
坟前的身影不知何时离开,只留下了那娇红的桃花在风中颤抖着。
不知道何时,一身玄衣的男子回到了这里,看着地上的桃花,看着那碑文,他墨玉般的眸中波澜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