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回答地滴水不漏,“赵王也认为齐国乃我山东诸国的害群之马,不除之无以安心攻秦!”
韩王然沉吟不语,黄歇的话透露出两点,一是赵王对攻齐很感兴趣,二是灭齐后山东五国当合力攻秦。
韩王然从不怀疑赵国对齐国的打压之心,去年四国会盟的时候,赵王就得意洋洋地勾勒了一副联盟的扩张图。按照当初的约定,赵国取齐,魏国攻楚,韩国取汉中,燕国北略东胡。只是,自己很清楚,燕王、魏王也很清楚,谁都绝对不会傻乎乎地按照赵王的思路来。
齐国无疑是富饶的,而且赵国有能力吃下。楚国却是可以撑死魏国,至于汉中和草原,这是难啃的骨头,燕国、韩国也不会放着肥肉不吃去啃骨头。如今听黄歇的说辞,赵国居然好心地要和楚国瓜分齐国,甚至还拉上韩国。
“阴谋!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韩王然在心里迅速做出了判断。
但表面上,韩王然却装作很感兴趣地样子,说道:“赵王真要联合贵国和寡人的韩国攻齐吗?”。
黄歇心里一颤,暗道韩王然真是狡猾。刚才自己偷换概念,“如实地”表明了赵王的态度,却隐瞒了赵王只想和楚国攻齐的事实。本以为韩王然会在自己的利诱之下爽快地答应,到时候赵国说不得顾及和韩国的情分,同意韩国加入进来。
哪想到韩王然的心思如此缜密,识破了自己的小聪明。这样一来,迫使韩国将错就错的计策已经没用了。自己若是撒谎的话只会惹恼赵国、韩国,得不偿失。
念及于此,黄歇不紧不慢地笑道:“歇去邯郸的时候,赵王倒是表示愿意和楚国一起伐齐。不过。回到郢都后,吾王觉得有秦国掣肘,我国在伐齐一事上能出的力很少。这才命歇来新郑,希望贵国可以援手一二。”
面对黄歇的巧辩,韩王然知道自己差点就着了对方的道。不过他也不着恼,只是点了点头。笑道:“原来赵王是想和贵国伐齐!这样的话,我韩国不好插手了吧!”
韩王然口中的“贵国”两个字咬的很深,黄歇知道对方有些埋怨自己耍小聪明。但身为一个政客,面不改色,或者说脸皮厚是最基本的要求。黄歇装作没有听懂,回道:“贵国与赵国同为盟国,不分彼此嘛!大家都是为了攻秦大业。况且齐国富庶,歇以为伐齐对贵国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韩王然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楚国的心思自己应该是知道了。无非是怕付出太多的牺牲又捞不到足够的好处。按照实力来说。赵国勉强可以吃下齐国,如果有楚国这个冤大头的话,应该更不费力。对于齐国这块肥肉,赵国怕是不愿和韩、魏、燕三国中的任意一国分享。跟楚国就没关系了,一者楚国还不是赵国的盟友,赵国可是随时翻脸;二者楚国时刻面临秦国的威胁,赵国可以借此让楚国投鼠忌器。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地理位置的关系。韩王然对齐国也是很动心的。不过嘛,屁股决定位置。位置决定想法。就算赵国主动拉拢自己一起伐齐,自己也是会推诿的。原因很简单,就算灭掉了齐国,自己也不过是分一块飞地。相反,留着齐国的话还可以时不时恶心一下赵国,让他们的手不要伸得太深。
不过。这样的话藏在心里就好。韩王然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的,这就是政治。韩王然脑海里迅速否决了黄歇的提议,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寡人早就听说齐国富庶,只可惜未能一见!如今秦国蠢蠢欲动。寡人的大军都囤聚在武关、宜阳一线,轻易不可调离。对于齐国,寡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完,韩王然显得很是沮丧。似乎在为错过这个好机会而失望。不过,他的心里却是暗暗讽刺楚王,“想拉我给你们楚国垫背,没门!”
大殿内的韩国众臣也是纷纷附和,如今韩国新法刚刚实施还不到一年,正是深化发展的时候。这个时候伐齐的话,不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无以成行。国家的整个计划都被会打乱的。
像张平、范睢、李牧这样的心腹更是清楚,韩王然私下聊天的时候曾经嘱咐过,韩国如今需要的是和平,是发展。能不动刀兵就不动刀兵,如果真要出兵的话,不可超过三万。休养生息方能增强国力!
黄歇一看群臣的反应,就知道拉拢韩国多半是没戏了。韩王然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寡人认为,魏国和燕国对伐齐应该很有兴趣。左徒大人若是得空,不妨去一下大梁或者蓟城,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韩王然‘无私’地说道。
黄歇点了点头,临行前楚王熊横交代,若是韩国无意伐齐的话,那就游说燕国,燕国不行那就魏国,若是魏国也不同意也只能答应赵国了。
“如此倒是甚为可惜了。歇还以为韩王您会对这个感兴趣呢!”黄歇被拒绝后,很快掩饰了眼中的落寞之情,笑着说道。
“寡人倒是感兴趣!只是秦国对寡人的南阳、三川更感兴趣啊!寡人不得不防!哈哈!”
送走了黄歇,朝会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这也说明韩国政府如今的高效。问责制度的实施让每个官员绷紧了弦,往常互相推诿扯皮的现象再没有发生。
“王上!没想到赵国这么快就安奈不住,要对齐国动手了!”留下来向韩王然汇报一些新法最新进展的范睢笑道。
“是啊!只不过,齐国可不是那么好吃下的。”韩王然说的很有深意。
范睢点了点头,笑的很是得意。
进入十月份的时候,蓟城飘起了第一场雪。虽然是小雪,但也告示着寒冬的正式到来。黄歇的车驾就是踏着十月末的第一场雪来到蓟城的。
燕国今年日子不顺,四个月的大旱多多少少影响了燕国今年的收成。好在农人们辛劳,抢回了不少粮食。年初的时候,东胡衔恨而来。进犯辽东郡。要知道,十多年前辽东可还是东胡的底盘。东胡比往常更有理由来打草谷。韩国在第一时间派军增援,一万人不多不少,但也足够分担燕国的压力。燕王对此是深表感激的,当然,如果燕王知道自己这个“妹夫”是打着练兵的思想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韩国百姓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燕王后怀有身孕,燕王下令租税减半。如果再加上一件的话,那就是韩国的商队在大肆收购良马。燕国别的很少,但论及良马还是很多的。用马匹换来粮食,这让不少燕国百姓看到了一条新的出路。
抵达蓟城后,黄歇先是去拜访了燕国的“三驾马车”——丞相将渠、长大夫剧辛、将军荣蚠,以及燕王的心腹蓟城令栗腹,中郎将王方。然后才向燕王递上了拜帖。
当然,黄歇也不会不识大体地将伐燕的谋划搞的满城风雨。事实上。除了向将渠委婉地透露了自己打来意后,黄歇对于其他人只是礼节性地拜访,于伐齐一事只字未提。不过,黄歇相信,心思娴熟的将渠一定会将这个消息禀报给燕王。
果不其然,燕王跟黄歇一见面就单刀直入,询问黄歇的来意。“左徒大人跋山涉水,一定身负使命!不知所为何事?”
黄歇笑了笑。言道:“为燕国大计而来!”
“哦?”燕王露出感兴趣的模样,问道:“计者何?”
“歇听说。燕国、齐国乃世仇!子之乱燕,齐国肆虐燕国三年而返。后昭王建黄金台,隐忍十数年报得大仇。齐国,当其强盛也,诸侯莫不敢挡,燕国却能杀入齐国。如入无人之境;当其弱小,有须臾亡失社稷之大危,齐国却能以两城之地富国。”
燕王脸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齐国对燕国来说,有三年之辱。不过。燕昭王时,燕国也算报了大仇。只可惜,骑劫的愚蠢或者说先王的大意让齐国的火牛之计生效。燕国唯一一次称霸中原、号令天下的机会算是彻底失去了。这样的大仇似乎比三年之辱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