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以代之见,山东六国的联盟不仅土崩瓦解,怕是三晋和燕国的联盟也烟消云散。左徒大人乃是楚人,楚国多老虎,想必应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吧!”
黄歇隐隐约约懂了。苏代应该说韩国和赵国乃是山东的两只猛虎,怕是只允许一只存活下去。
果真,苏代继续说道:“韩国经此一战,国力直追赵国,甚至隐隐超过一头。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赵国君臣可以接受的!随着秦国龟缩在关中,天下已渐渐趋于平静。不过,这只是表象,赵国和韩国的交锋怕是才刚刚交手!左徒大人觉得,韩国在这种争霸的时候,会有时间经略巴蜀吗?不要忘了,秦国向来不甘于蛰伏,怕是在武关和汉中方向掀起一番热闹吧!”
黄歇终于恍然大悟,若是还不能理解苏代的意思,他日后也不会成为战国四公子般的人物。在赵国咄咄逼人的态势下,韩国对巴蜀怕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与其留给秦国捣乱,还真不如留给楚国。
“先生之言,实乃令歇茅塞顿开啊!”黄歇作了一揖,叹服道。
苏代还了一礼,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左徒大人代为引荐!让代有机会一睹楚王真容如何!”
“合当如此!合当如此!”黄歇慌不迭地说道。在得知苏代还住在驿站后,黄歇固执地派人跟随苏代的书童把行礼运了回来,同时将最好的厢房分配给苏代来住。自己却是借着这个功夫去联络几个知交大臣,想要对方在明日的朝会上声援一番。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楚王还在王宫的话,黄歇不介意直接把苏代引荐过去,但现在,楚王怕是在城外狩猎得正欢吧!黄歇可不保证,楚王什么时候会回去。
此刻,郢都令尹府上,一位来自咸阳的不速之客却是和楚国的当权者---令尹芈梁相谈甚欢。
“令尹大人十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让人好生羡慕!”一名中年文士叹服道。
芈梁呵呵一笑,也是慨然说道:“十年不见,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的情形!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说起来,你贵为秦国的宗正,千里跋涉来我郢都,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不少吧!怎么?不要说你是想要和我共饮一壶浊酒,笑谈天下事!”
中年文士乃是宗正嬴则,他这么兴师动众不辞辛苦地来郢都,当然不会为了一壶浊酒。当年两人倾心相交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惜如今却是各为其主。在得知那个相交已久的好友如今贵为楚国令尹,嬴则自是起了利用对方的心思。
“兄长说笑了!”嬴则改了一个称呼,想要拉进和对方的距离,开口笑道:“一壶浊酒喜相逢,但未免显得兄长太过小架子气,怎么也要来上三五坛好酒,不然,岂不是辜负小弟千里跋涉的辛苦?!”
听得嬴则如此说。芈梁也是激起了胸中的豪气,笑道:“来人啊!将我珍藏的十坛美酒尽数抱来!今日,我要和故交不醉不归!如何?”后一句话,芈梁摆出了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
“固所愿。不敢辞耳!哈哈哈!”嬴则亦是大笑。
两人遂对酒当歌,畅饮开怀。从十多年前的往事一一说起,中间掺杂着令人唏嘘的经历!那些苦难的多少一语带过,那些开心的反复提及。很快,三坛美酒就入了两人的腹中。两人的眼神已经渐渐显得迷离,却只是微醺,话语间却是少了客气,多了率性。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嬴宗正呢还是则兄弟?”芈梁接着酒气说道。
嬴则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回道:“则还是奉你为兄长!你一日为则的兄长,就一世为则的兄长!”
“好!”芈梁听后大喜。又饮了一倍,追问道:“也就是说,你这次不是以秦国宗正的身份来的,是以我芈梁兄弟的身份来的,是也不是?”
嬴则的神色一阵尴尬。好在脸上的红晕很好地遮住了,而且天色已黑,灯火昏暗,芈梁却是没有察觉。恢复了平静的嬴则笑道:“自然!不过,人生在世,多有不便。这次我来郢都,其实也是身负王命!”
芈梁颇为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果真如此!我就说嘛!秦王肯放你来郢都,绝对是有什么目的!说吧!嬴宗正,我好歹是楚国的令尹,不妨先跟我说说!不过我先说好,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我看不上秦国。秦王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竭力反对!”
嬴则没想到芈梁翻脸这么快,但现在翻脸总好过明日在朝堂上翻脸,仗着对芈梁的了解,嬴则故意说道:“这次我奉秦王之命。乃是想要和楚国结盟,以便共进退!”
“结盟?共进退?”芈梁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说道:“这个想法听起来很不错啊!不过,我们楚国凭什么要答应你们秦国呢?如果秦王不傻的话,应该知道,如今秦国被三晋限制在关中,进退不得,我们楚国犯得着帮助贵国,得罪三晋吗?”
嬴则耐着性子说道:“这一次,我们大秦诚意十足。只要楚国答应襄助我大秦渡过难关,我大秦愿意送上巴郡,若是楚国肯与韩、魏、齐绝交的话,蜀郡也大可给楚国!”
“哼哼!”芈梁冷冷一笑,说道:“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耳熟啊!我想想,对了,数十年起你们秦国一个叫张仪的人来郢都,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怜先王居然信以为真,为了那区区六百里土地就和齐国绝交,结果呢!你们秦国居然联合齐国攻打楚国!哈哈!莫非,这次你们打着同样的主意?莫非,你们以为我们楚国人都是傻子吗?!”
在嬴则一口一个“我大秦”的时候,芈梁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十多年前那个和自己坦诚相待的嬴则了。十多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想必,现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大秦的利益吧!和秦国结盟?这样的事情楚国上一次当就好!上一次的结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赚取了郢都而已!秦国莫非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嬴则笑的很苦,说道:“兄长何必如此过激呢!这天下礼仪道德早就不实用了!怀王如此轻信,怪不得别人。若是楚国大臣皆如兄长这般明辨是非,忠心耿耿,我大秦又怎么会得逞呢?所以,要怪的话不能全怪大秦,而要先向怀王的那些臣子问罪!何况,这一次不比以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郢都还是我们秦国主动归还给楚国呢?我大秦的诚意可是足的很!”
“哼!如果秦国的诚意很充足,为何在和我楚国结盟后,不由分说地就偷袭夷陵呢?不要跟我说,你们秦国大军是喝醉了,误伤!”芈梁气愤地说道。
秦王的长子在郢都遇刺,秦国想当然地就把楚国作为凶手,撕毁了盟约,杀害了在咸阳的楚国质子,更是派兵再次火烧了夷陵,侮辱了整个楚国王室。所谓主辱臣死,埋葬楚国历代先王的夷陵先后两次被秦国火烧,再温和的兔子脾气也被逼起来了,何况血性十足的楚国百姓呢!
嬴则对此很是无言,当初秦王不顾群臣反对,是身受重伤又痛失爱子的情况下撕毁盟约,主动攻打楚国确实不对!但身为臣子,自然也要为君王担当罪过。因此他有些忧伤地说道:“这都是误会!我秦国对此也是悔之晚矣!所以这次才诚意十足地愿意和秦国再续友好!若是楚国肯结盟,我大秦愿意先送上巴郡的三座城邑以表诚意!”
对于嬴则的诚恳,芈梁却不接受,反而狮子大开口道:“不行!至少把巴蜀两郡全部给我们,否则,结盟之事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