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没有行动,并不是想去听邵藏锋说些什么,而是一直在观察“屠城尸瘴”。
我爷爷跟我说过,瘴气是指山林之中因为湿热蒸发出来的毒气。瘴气最大的特点不是人畜触之即死,而是会聚集在某个地方凝聚不散,因为瘴气的根源就在地下或者死水当中。
邵藏锋说起“屠城尸瘴”时,我就一直在想,瘴气怎么能屠尽一城之地?
悬镜司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调动轰炸机从高空投掷毒气弹,唯一可能的就是把瘴气投进水井一类的地方,人为加热,蒸发瘴气,再通过风力传遍全城。
余老太太能蒸发尸瘴,让它流进我们所在的空间。但是她不可能算不到我们会躲向高处,又凭什么能让瘴气继续蒸发或者向高处流动?
刚才我一直在观察“屠城尸瘴”流动的方向,最后终于让我发现,瘴气在以缓慢的速度往鱼龙葬西北角的方向移动。那里应该还有能够通风的地方,否则,以地下百米深度的气温,只能让瘴气凝固成液体。
余老太太得调动多少资源,才能把我们藏身的这片空间灌满?
鱼龙葬西北角的岩层能让空气流动,说明那里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薄弱,也是我们唯一能闯出生机的所在。但是,仅凭我自己,没法打开岩层,除非还有一个不要命的人愿意陪我。
我看向邵藏锋时,后者哈哈笑道:“展兄如此雅兴,藏锋怎能不舍命相陪?”
“师兄!”久雪灵和林侗同时站了起来。
邵藏锋脸色一板:“什么都不要说。师父说过,他不在时,你们必须听我的话。哪怕我让你们杀我,你们也必须出手。现在,给我坐好,看着我和展兄的威风。”
陈与唱默默地站起身来,移动脚步站在了我身后。陈与唱虽然一言未发,却像是在告诉我,不要说任何阻拦她的话。
我看向陈与唱道:“你身上有外伤,尸毒在你身上发作得更快。你想让我在身死之前把你斩杀吗?”
陈与唱沉声道:“同样的话,我也想问你。”
我和陈与唱无论是谁先走过尸瘴,都会在对方眼前活生生地变成僵尸。剩下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斩下对方的头颅,让他带着术士的尊严离开这个世界。
我笑着看向陈与唱道:“杀了你,我没脸去回去见顾不上跟步诗文,但是小女子有权耍赖皮对吧?尊严这玩意儿对男人很重要。我先走。”
陈与唱的眼圈红了:“你如果先走,我就联合顾不上血洗猎尸堂,给你送行。”
陈与唱的话,我只能当成是她在绝境中的发泄。
顾不上没有血洗猎尸堂的本事,陈与唱也同样没有,否则,他们两个也不会一个被逼出顾家,一个只能单枪匹马地闯江湖了。
林侗却不这么想:“你凭什么说血洗猎尸堂?猎尸堂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陈与唱淡淡说道:“我是小女子,小女子不讲理!”
“哈哈哈……”我大笑转身,“下次你换个发型吧!头发能披在肩上,干嘛总是盘起来?”
我不等陈与唱说话,就向邵藏锋挥手道:“走了!”
邵藏锋从身上掏出两颗龙眼大小的丹药:“此处无酒,藏锋只能以丹代酒,敬展兄。”
我接过丹药,向对方稍一点头,仰头吞了下去。辛辣至极的药丸落进我体内之后,我就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从里往外翻起了热气。
“快喝水!”邵藏锋抓起水壶仰头一阵猛灌,我也把身上带着的水给喝了个干净。片刻之后,豆大的汗珠就从我身上涌了出来。
这正是解药发作的结果。尸毒无孔不入,只有不断向外排汗,才能把侵入皮肤的尸毒暂时逼出体外。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人体不可能永无休止地排汗,等到我们两个全身脱水时,尸毒会以更为可怕的速度侵入我们体内。
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哪怕是多说一句“再见”,也可能延误时机。我最后转头向陈与唱笑了一下,大步往毒瘴中走了过去。
“师兄、展卿,你们保重!”久雪灵的声音遥遥传来。
林侗哭喊道:“展卿、师兄,对不起……”
陈与唱一言未发,可我却能感觉到,她在目送着我走进瘴气。
我脚步踏入毒瘴的那一瞬间,如同冰屑入骨般的寒意顿时从我脚下狂涌而来。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战,身上的汗珠也瞬时退去了大半。
这并不是毒瘴本身的问题,而是尸毒渗入皮肤的表象。尸毒属阴,正好与阳性的解药相克,一旦被尸毒入体,人会全身发冷,中毒的人多久之后会发生尸变,全凭体内阳气的强弱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