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的郡长大人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要么死,要么留在咕噜岭服役,等到刑满释放的时候,才能够自行离开。
只能说,当时的冒险者大多数都明智地选择了后者,毕竟,比起义无反顾的去死来说,活着总是能够看见希望的。
尽管内心怀揣的怨愤和不安,但是在这盘早已决出输赢的棋盘上,冒险者们只是任人挪用的棋子而已,兰斯逼迫他们留下,与其说是看中了这群能力出众的冒险者能够给咕噜岭带来效益,不如说是看中他们未来的潜力。
他需要这些人来为他工作,所以不惜用计杀掉另外一半人来震慑他们,让他们服从于自己。不过兰斯好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如果自己这个郡长的手里沾染的血腥太过,将来容易被人记恨寻仇,所以他一早就找好了顶缸的——他那位身手不凡,身居高位的哥哥,正好适合担任这个被人怨恨的位置。
事后,兰斯也在各大场合多次表示扼腕:“哎,我那个哥哥就是杀心太强了,明明是一场误会,却演变成这样的结果,我这个弟弟真是难辞其咎啊。”
到了这里,兰斯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型,接下来,兰斯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在这场血染的计划中洗白就够了。
这位善于在背后玩弄人心的恶魔,非但没有苛刻地对待这帮名义上的罪犯,甚至对他们频频示好,不但主动地帮助他们在咕噜岭解决了生活食宿的问题,并在其他方面要求也宽松,只要这帮冒险者不离开咕噜岭,不违反兰斯出台的冒险者法案,那么,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做什么,兰斯都不会过问。
这群愚蠢的家伙信以为真了,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当他们开始遵守兰斯那份冒险者管理法案的时候,这一场较量就已经是兰斯赢了。
尽管在最初的一段时间,被强制留下的冒险者们对于自己无法离开咕噜岭这一项限制颇具微词,但是随着生活渐渐安定,而冒险者的权益依旧受到保障,时间开始冲淡他们的反抗心理。
毕竟杀戮的事是吉尔干的,怪罪不到兰斯的头上,而冒险者管理法案,也确实是因为一开始是冒险者滋事,郡长才以此为契机颁布的——以至于到了后来,冒险者当中竟然生出不少替兰斯辩解的声音,尤其是当兰斯用上怀柔政策的时候——他允许有家室的冒险者请假去接回他的亲人来咕噜岭,并在新建造的屋舍里面给予优待。
3年,所有冒险者必须在咕噜岭停留3年,为郡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就是兰斯要求的全部,冒险者们依旧可以按照规定,每周两次进入遗迹去探险,但问题出来了,剩下的时间怎么打发?总不能一周只下两次迷宫,然后其他时间都在酒馆喝酒吧?
大部分的冒险者们很快学会了接受现实,他们开始投入到生产工作中去,赚取他们的生活费,更有一些人开始在咕噜岭置办一些产业,事实上,这座城镇虽然荒僻了一点,但似乎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冒险者们将狩猎得来的物品卖给了商人,而商人则带来了他们所需要的物资,带走的,是关于咕噜岭蓬勃发展的信息,以及足以让每一个商人都心动的——关于发财的梦想。
由此开始,兰斯最初计划好的齿轮开始转动了起来。
更多的商人和冒险者涌入了进来,但是这个时候“规则”在咕噜岭早已形成,那些被兰斯坑了一把的“老人”们可不会任由新人们乱来,这未必是为了郡长,咕噜岭或是其他大义上面的东西,而是纯粹的看不惯——为什么老子必须遵守,你这个新来的特么不用啊?
更有甚者,他们几乎是用一种危言耸听近乎妖魔化的方式,来标榜郡长大人的威严,以及咕噜岭的好处,还有那一纸咕噜岭冒险者管理法案,对了,他们现在给这张布告取了个名,叫做鲜血法案。
对于这种事,兰斯自然不会去阻止,在他眼里,这意味着那些原本对法案抵触的家伙们,也渐渐地融入了咕噜岭,融入到了兰斯所建立的体制当中去了。
也许用不着三年的时间。
至此,兰斯的一条小小的计谋,终于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一切有条不紊地迅猛发展,咕噜岭也迎来了空前的繁荣。原本破旧的城镇像是被丢进了文明的熔炉里重铸了一遍,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想当初兰斯倒贴都没人摆摊的市场如今人满为患,铁匠铺的声音叮哐作响,每天的商旅络绎不绝,而日暮时分,那些外出狩猎探访遗迹的佣兵们,满载而归。
故事到了这儿,就应该告一段落了。
黑铁矮人喝空了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停下了话茬。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半夜,酒吧里的客人们也打着呵欠,互相道了道名,带着倦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明天还有工作或是冒险等着他们,不能再喝了。
妖媚的老板娘开始收拾桌椅和空了的酒杯准备打烊了,而说故事的黑铁矮人鲁德,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朝瓦斯琪女士点了点头,然后打算离开。
然而他发现,面前还有一双闪亮的眼睛始终盯着他,没有离去。
“小家伙,要听故事的话等明天吧,我要回去睡一觉了,明早还要执勤呢。”矮人用他那双大手放在维克托尔的脑门上,揉了揉他棕色的头发。
“我有几个问题能够问您吗,关于故事当中的。”少年开口道。
矮人原本想要摆摆手走过去,但看了一眼,这小家伙刚才听的特别认真,极度满足了矮人的虚荣心——算了,就给他一点时间吧。他想。
但当维克托尔把话问出口的时候,矮人很快就后悔了。
“矮人先生,你之前说吉尔哥哥带着军队来屠杀那些闹事冒险者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的活口,那么,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现场那么详细的状况的呢?”
矮人的老脸顿时一红,不过他那张炭黑的脸上,实在不怎么明显这一点倒是为他挽回了一点面子。
“我,我记错了……是有一两个人逃出来的,对了,我就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人之一。”矮人含糊其辞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酒馆,幸运的是,现在酒馆里除了他,老板娘,就只有这个少年和他结伴同来的少女而已,至少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出了洋相。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维克托尔像是勉强接受了矮人给出的答案,“您说您身上的这个骇人的伤疤是在和其他佣兵团在遗迹的争端中所伤,可看您的这个伤口之深,恐怕不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能够痊愈的吧,而您又说您之后出现在了争斗的战场上,亲历了那些事情,而且,就以伤疤来说,这个颜色也不像是新结……”
“够了!”矮人粗鲁地打断了少年的话,现在,他对维克托尔的好感已经完全因为刚才的一席话变成了负数,他在也不理会对方,粗手粗脚地离开了酒馆。
如果有耳力好的黑暗精灵在这里,一定能听到矮人嘴里咕哝着:“看来故事得找个方式再编圆一些。”
目睹这一切的瓦斯琪女士只是暗暗的觉得好笑,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她当然知道,这个矮子跟她一样,是郡长聘来的人。
她又望了一眼那边仍在纠结的少年,和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一眼,心想。
故事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
或许,只有那位策划一切的郡长大人,才最了解一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