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霸却是对他感叹到。
“你觉得我们眼下的这番局面和气象,是靠谁人才能得来的啊。又是靠什么凭仗才得以克敌制胜于江上的啊。。那些人只看得到我们眼下的风光和气派,却不晓得我们可是水师的基本干系啊;”
“我们虽然号称是纵横江上的水师,但是发端起来的根子和凭仗还是在陆上的。一旦离开了那些岸上经营良好的港埠、船厂和赖以补充人手的船民鱼户;那再多的水师也不过是随波逐流后继无人,根本经不起折损的无根飘萍而已。。”
“而他们自己连稳定的生聚之地都没有,又凭什么给我们夸下天大的海口,敢说要什么就有什么呢。。也不过是诱之以利的一时权籍手段而已。。”
“再者于公于私而言,领军对我辈都是有恩在先而任重在后,是多么昧了心肠的人才会弃之不顾啊;又有哪家的义军头领敢长期重用,这般为利所趋而忘恩负义之徒。。”
更何况,王重霸还有不能明说出来的言下之意;要知道大多数水师士卒的家眷和名下归属的军分田,可是都编管在在江陵境内呢。更兼江陵已经设立了大讲习所的江陵水军分所,日后一应队正以上的迁转事宜,都需经过再训和考较合格方可放行。
如果真要有人不顾一切的撕破脸另投他部,麾下部属和士卒当中也有很大概率,被各级派遣的虞侯所号召和煽动起来,而径直将首当倡议者给当场捆拿住呢。
毕竟在如今太平军已然气象初成的格局下,除了少数丧心病狂或是野心过甚的投机之徒外;没有人会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待遇和田产,以日后安稳生活的预期为代价,去冒险投机所谓的其他前程和出路。
“所以说,这次回来之后,还是道虞侯司那儿报备一声吧。。”
想到这里,王重霸继续吩咐道。
“勿论有没有真实的干系和内情,都是军中为人处世最基本的态度啊。。”
听着这些的话语,站在稍远处的护兵当中,却是有两个年轻的面孔目光闪烁着交流了下眼神,又恢复到了平淡无奇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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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府城中。
来自大讲习所最近一期再训速成班的新结业生员刘德光,也背着制式的硬布行囊,拿着一封不具名的荐书,坐着城中主干道上定时往来长厢马车,心情略微忐忑的前往自己归属的地方报到。
要他原本只是一个闽地小商人家的子弟;祖籍乃是河南上蔡。只是幼时随父亲刘安仁逃避庞勋之乱,而举家迁居到了福建来,以经商为生计总算是勉强安顿下来。
只是世道艰难群盗毕起,先是泉州军内乱又有草贼大举南下;于是他刚刚冠礼就不得不随着父亲一起,为了躲避战火而折变身家,买船出海南下到了广州当地,继续以带来的货物和细软商贩谋生。
然而作为外来的行商,想要在当地立足也是举步维艰而备受排挤的;尤其是来自那些城狐灶鼠的骚扰和是非,也是让人烦不胜烦的。
因此父亲刘安仁也是个有决断的人物,决定凑出所有的积蓄又向同乡借贷来,托请在广州都督府中当任幕僚的旧式关系,给他在谋取了一个衙后门仗小校的身凭。
这样也算是一个在衙的军籍官身,而能够为家里的生意当下大多数来自社会底层的麻烦和是非。但是就像是天意弄人一般的,那个收了他家托请的人很快就此消失不见了。而借给他家钱的同乡也像是变了个嘴脸一般的催逼起来。
然后就再没有任何然后了;他的父亲在忧急当中病死了,虽然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将生意维持下去,但还是免不了货物被债主们抽走,只身从租赁的院落被赶出来,而流落到寺院里的一处方便院暂寄落脚。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靠心思机灵而口中能言善道,从城外乡民手中贩些柴禾瓜菜来城中售卖,而勉强维持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常。为了和那些本地人争一个临时叫卖,他甚至被打的满头是血。
他的遭遇使然可以说,也是这个时代大多属同类人的缩影之一。而当草贼/义军继续南下进攻岭外,而沿途的官军毫无抵抗之能转眼就就陷没了。他也转眼断绝了这一点最后的生计。
当他流落广州街头无以为继之时,因为粗通文字和计数的家传渊源,所以被义军新设巡城司招募成了最初一批“从贼”的基层办事人员;
然后因为商人家养成的比较勤勉和谨慎周密的习惯,从最底层的行人、协办、干办、经办、协理、办理一层层做上来。
最终得以在左右巡城司扩选的机会当中,日通过初步的报考而获得了这个再训的名额。
只是当他重新熬过半年的再训之后,被指派到的却不是原来的左右巡城司,也不是他意向中的舶务、商椎、转运、河务诸科,而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社调科。
下了马车之后,他七拐八弯的一连询问了好几次,才找到了这个位于被自己两次忽略和错过的街口僻巷里,曲径通幽一番后有些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老旧的院墙门户所在。
只是这社调科,有是什么奇怪的存在。里面只有一大片看起来空荡荡的建筑和荒废枯死的花木什么的,由前堂正厅的长廊连着好些独立而封闭的小院落,其中是一间间按照统一式样修缮出来的房间。
大多数时间里,这些房间里会有一些据案埋头抄写和翻阅、处理文书,以及时不时抱着相应封好的匣子,频繁而匆匆往来廊道之间的人影;
一切总是那么井然有序而很有闹中取静的意味,看起来根本没有一丝隐秘所在或是强力部门的烟火气息,而更像是某处商家会社里的大帐房一般。
事实上,门外不起眼处挂的就是一块“南海通贸联合(内江会馆)”的老旧门匾。而刘德光的一腔心思不禁也慢慢凉了下来,却是自瞅道难道是被人被闲投散置了么。
“啊哈,总算是有新生员过来了。。”
长廊尽头的一处厅堂里,却是发出这么一阵毫不掩饰的牢骚声来。
“还不赶快带进来,尽快交割了上手干活,难不成还留着过夜么。。。当然了,先让他把保密条陈给背下来再说啊。。”
“保密条陈。”
这四个字眼像是灼热的火箭一般刺中了刘德光的耳膜,顿时再让他重新振奋和精神起来。这岂不是自己将要参与机要事务的前提和证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