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枋是确实有些慌了,看着王振那张发黑扭曲的脸庞,他背上都被汗水给浸透了,显然王公公这回是动了真怒了。
而要命的是,在陛下面前把陆缜推出来说话的正是他邹侍郎。虽然人确实是王振所选,但盛怒之下的王公公可不会跟他讲什么道理,迁怒到他头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如此情况下,邹枋唯一能做的便是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把陆缜给斥退了。好在其他那些同僚反应也是不慢,见此情况也纷纷上前声援,总算是把陆缜的声势给压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邹侍郎,你如此说法着实不妥。陆县令所以能上来说话,还不是你举荐的么?怎的,现在你又要出尔反尔阻塞言路了么?”
此言一出,本来还喧闹一片的场面顿时就静了下来,邹枋的身子猛地一颤,张了张嘴,却不敢出言反驳。其他人就更不敢出演顶撞了,一个个神色讪讪地呆立在那儿,就是王振,脸色也再次一变。
因为开口说这话的,赫然正是如今朝堂里声名最著,资格最老的内阁首辅杨溥。虽然他一向为人平和,很少摆资格或是倚老卖老,但只要他开了口,别说寻常官员了,就是当今天子也只能听着。
而且,他这话也确实切中了要害,人本就是邹枋举荐出来的,现在如此指责其言,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想到这层,不少官员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来,对这位背叛在立场的同僚,他们自然是深恶痛绝的。
这其中,邹枋的上司,兵部尚书徐晞的心里最感痛快,也趁机跟着说道:“不错,如此大朝会,陛下面前可容不得你如此颠三倒四,你这是想欺君么?”
这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来,吓得邹枋心下更为慌乱,忙道:“陛下,臣从不敢有此不敬的想法,实在是这个陆缜所言太过耸人听闻,这才出言反对罢了。”
“陛下,臣倒是觉着他所言确有几分道理,确确实实点到了我大明边地和军中的问题所在。”徐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针锋相对地道。
朱祁镇面上也现出了疑惑之色:“陆缜,就是朕也觉着你所言前后多有矛盾之处,既然说了不对蒙人用兵有诸多弊端,为何又说此时不该用兵呢?”
因为身份的关系,当邹枋他们斥责自己时,陆缜这个小县令还真不好反驳。直到现在天子动问,他方才躬身解释道:“陛下,微臣适才从不曾提过不出兵有多少弊端,臣只说边军该变了。”
果然,他是在此留了个扣子。杨溥脸上挂着一丝和煦的笑容,深深地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他的心机果然不浅哪。
正统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刚才臣正欲进一步加以解释呢,不料却被邹侍郎出言打断了,还望陛下恕罪!”陆缜忙认错道。不过这话却是含沙射影,在指责邹枋的不是了,这让他的神色一僵,心里更觉恚怒。
“那你且仔细说来,朕倒想听听你的见解。”正统便点了下头道。
陆缜忙道了声遵旨,这才继续说道:“其实刚才臣提到的还是一部分原因,另有一些与蒙人相关的,对我出兵不利的原因尚未说呢。陛下和各位大人都知道汉唐之时中原举兵把草原部落杀得大败亏输,甚至一些部族因此彻底灭亡。但臣想问一句,既然如此,为何如今草原上依然会有这许多的部落植根其中?”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刁钻,让众人都为之一愣,有几个下意识就摇起了头来,显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