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的冤屈确实有望洗清,几桩案子也似乎有了眉目,但有些事情却也已经无可挽回了。
钱漫江,这个早早就被吴淼下令拿下拷问,并从其口中挖出陆缜可能是一切主谋的倒霉之人,在事情出了转机之后,却被告知早已庾死在了锦衣卫的牢房之中,最终府衙只收回了他满是伤痕的尸体。
这一结果,让本就心绪不宁的陆缜显得更加的烦躁不安。虽然他不是自己还死的,但却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叫人盯上,这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而更叫陆缜感到憋闷的是,即便明知道是吴淼害死的钱漫江,可他却没法为其报仇,因为自己已不是官,而且这种事情也根本查不清。
正因为看出他心情烦躁,身边的同僚便总是安慰他,甚至还经常摆下了酒席来宴请他,希望陆缜能把心思稍稍放宽些。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一片好意,陆缜也就没有拒绝,于是几日里,杭州的几处有名的酒楼他都吃遍了,这天更是泛舟西湖上,边喝酒边赏这初春的湖上美景。
西湖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所在,虽然此时并无夏日之荷花处处,也没有冬日的雪景可赏,但光是那一波湖水如翠玉般在阳光下缓缓荡漾的景致,就让乘船其中的人有种人在画中游的奇妙感觉了。
再有周围的丝竹之声,以及面前的美酒佳肴,这一切就跟神仙也没什么差别了。
今日这条游船之上,除了陆缜外,尚有许穆等几名提刑司的官员,以及府衙的同僚。林烈和清格勒则一直伴随在陆缜身上,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安全。自从知道这次杭州的几起案子居然与白莲教有所关联后,他们就显得格外紧张,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家伙会不会再对坏了自己好事的陆缜下毒手。
陆缜在和几名官员碰了几杯后,目光就落到了湖面之上,突然间,一段曾经快活的记忆就闪了出来。那是半年前的事情,自己才来杭州不久,钱漫江为了替自己接风,就把自己请上了那艘名叫云水间的花船之上……
或许正是因为那晚和谢家公子的一场矛盾,才闹出了后来一系列的变故。而如今,那个请自己上花船的人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心里微微一痛,陆缜只能把目光收了回来,端起酒杯来猛喝了一口,想借酒精来麻醉自己。周围众人也看到了陆缜神色间的怆然,本来还算热烈的说话声音便是一顿,都有些关切地看向了他:“善思可是有什么不适么?”因为他现在已被罢官,所以大家只能以表字相称。
陆缜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拿了回来,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各位大人莫以我为念,今日难得出来喝酒赏景,可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哪。”
“善思说的对,来,咱们且干了这一杯。”有人立刻举起了酒杯来示意道。
于是,七八只酒杯都被人举了起来,然后轻轻一碰。
正当众人饮酒得兴时,突然边上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喊:“救命啊……有人抢人啦!”
这一声叫喊,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便把头转向了那一侧。那边是一条比他们所在的游船要大上数倍的画舫,居然还分了三层,只一眼,不少人就认出了这船的来头——云水间。
这就让众人感到一阵难以理解了。云水间在杭州的名气可着实极大,乃是西湖上那些画舫花船中的魁首,就是寻常的青楼也要逊其一头,乃是本地寻欢客们最想一登其上,观其究竟的所在。可想而知,此船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了。
事实上,除了有官府的一些保护外,云水间还是杭州四大家族中苏家的一处秘密产业。正因为有这两方面的看护,几乎没人敢到云水间上来闹事。
可没想到,今日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就有人敢上船去闹事了,而且听这叫声,显然事情还颇为严重。
错愕间,两船倒是越发的接近了些,而后随着一阵尖叫和斥骂声,几条人影便追赶着跑上了甲板。
陆缜眯眼一看,却发现前头逃的居然是之前自己见过的花魁云嫣姑娘,在她背后,那名丫鬟和其他几名船上杂役还在阻拦着一群青衣小帽的恶仆,让他们不能扑到云嫣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