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丰却依然是一脸疑惑,忍了一阵后,终于开口问道:“大人,刚才那陆缜所言是有什么含义么?”
“那是自然的事情,你觉着以蔚州的情况,今年可能凑齐这些粮食么?”苗知府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问道。
贺丰仔细一想,便轻轻摇头:“往年要如数上交税粮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今年了。”
“既然如此,那你觉着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应该是从城里某些大户人家那里借出的粮食。毕竟他新任知州,还是希望在大人面前表现一番的。”
“那这个大户人家会是什么人呢?”苗广泰又追问了一句。
贺丰作为大同官员,自然是知道蔚州情况的,当即给出了答案:“八成就是王家了,只有他们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话一出口,他立刻就露出了恍然之色:“王家!陆缜这是在拿王家说事了!”
“不错,正是王家!本官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本来以为以他与王振之间的矛盾,是不屑与王家为伍的,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哪。”苗知府轻轻摇头,感叹似地道:“他不但去求得了他们的帮助,而且现在还把王家拿出来当做了说服本官拨付银两的筹码了。若说蔚州与其他州县有何不同,王家便是最大的不同了。毕竟他们是王振的家眷,是不容有失的。”
没错,陆缜就是隐晦地把王家给推了出来,这才让苗广泰不得不慎重考虑他的要求。如果这次府衙不准他的请求,而使得蔚州的守御薄弱,而之后又发生什么变故的话,责任可有大半要落到他这个知府身上了。
而王振在朝中是个什么状况,那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若真让他对苗广泰起了不满之心,且结果就不言自明了。
“厉害哪,这个年轻人的心计和口才都是厉害得叫人不敢相信哪。”苗广泰又忍不住摇头叹道:“轻描淡写间,就给本官抛出了这么道无法推卸的难题。而且更妙的是,他居然都没有直接把话给说透了,如此,本官就是想拿捏把柄都是做不到的。”
贺丰也不禁吸了口凉气。他在这位貌似粗豪,实则精明的知府大人手下当了两年差,还没见他如此重视过某位下属官员呢,足可见这位陆知州是如何犀利了。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这是贺经历此刻脑中闪过的第一反应。半晌之后,他才小心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只有遂他心愿了,必须把蔚州的城防给修缮完全了才成。”苗广泰叹了口气道:“不过在此之前,必须想个对策来,看如何才能安抚住其他地方的人心。”这才是他没有当面答允陆缜的原因所在。
“大人,这不是有现成理由摆在那儿么?”贺丰忙说道。他指的,自然就是继续把王家推出来堵其他官员之口了。
但苗广泰这回却又摇头了:“不可。陆缜他可以用此招,本官却不能用。因为他只是蔚州知州,也知道本官不会在此事上做什么文章。可本官却是堂堂朝廷四品知府,若拿此作为借口,只怕会给人一个阿谀讨好王振的看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那些地方官员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说不定这会成为他们之后攻讦于我的把柄。”
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各种顾虑自然也就不一样了。贺丰这才明白过来,只能唯唯称是,同时对陆缜又高看了两眼。
而苗知府,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却也只能认了。毕竟作为下面十多个州县里的一员,陆缜自然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为蔚州争取到好处的,这也怪不得他。
谁也没能料到,陆缜这个王振的对头在上任后不久,就把王家给拉出来,做了一回虎皮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