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为你代劳!”
赵云倏地出现在穆山身旁,强而有力的右手,紧紧的握住穆山的手背,将他指向地面的剑尖,再次送到张角的心口前。
“不,让我自己来。”穆山缓慢而又坚定的推开了赵云的手,眼神之中既有愤怒,又有愧疚,同时还有伤感,复杂的盯着张角:“吉利已经死了,你毕竟不是他。不过若是可以,我还想请你帮我转告他,我的确喜欢秀娘,但是我跟他也是性命相交的兄弟,不会因为秀娘而有所动摇。”
“大贤良师,我亏欠你的恩德,也许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当时的你,早已死了,然而你的信念,却不会就此断绝。虽然当时你没有收我为徒,可是我却真真正正的将你当成了师傅看待。如若你在天有灵,就安心的看着吧,我会替你救助那些贫苦的百姓,会将你的信念一直传承下去,直至天下——太平!!”
“太平……,天下——太平……,我创建太平道的初衷,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他的实现。”
张角脸上的容貌逐渐变幻,回到以前那张和蔼善良的面容,左手挣开了骨朵的束缚,慢慢的,轻轻的婆娑着穆山的脸庞:“我以为凭借我的绵薄之力,能够为天下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到头来,却让无数的百姓因我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份罪孽,生生世世,做牛做马,都难以还清。”
“……若是可以,替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虽是无济于事,也算是我一点忏悔的诚意吧。……一年不见,你已经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我的眼光果然不会错,他日你当会是影响世事格局的关键人物,那时……望你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
张角收回了左手,语带凝噎的说道:“……这段时间,我的身体虽是被黄泉珠所操控,然而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造下如此罪孽……,眼下,终于能够解脱了!”
“大贤良师……”穆山只觉右手一紧,还未反应过来,手上的辟邪已经被张角的左手紧紧握住,朝着他的心口狠狠的刺去。
“谢谢……”
穆山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张角嘴边那安详的笑容,看着张角缓缓的朝后倒下,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唯有张角那最后低若蚊吟的声音,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我本是山中一樵夫,每日靠打柴为生,勉强果腹度日,深知当今时局,身为一介平民百姓的苦楚和心酸。后来有幸在山中得遇仙人,学得一点岐黄之术和一些微末的道法,自然就该将它用于救助穷苦贫弱的百姓身上。”
“不得不承认,便是我,刚才也生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呵呵,人心的贪婪,只怕比你手中的辟邪古剑,还要锋利许多!”
“小兄弟,本来有关那些无辜村民的下场我可以不告诉你的,之所以不想瞒你,是因为我能看出你将来绝对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璞玉需要雕琢,才能展现它的价值。这一次的经历,便算是对你的一次砥砺,希望将来你真的手握实权,有能力决定天下苍生命运的时候,能够懂的如何进退取舍!”
“是小草!遍地都是,只要两根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连根拔起。脆弱不堪,任人唾弃,践踏,毫无尊严的活着!但是它们又是最为高贵的存在,冷冷寒风的拍打,呼呼狂风的肆虐,熊熊烈焰的焚烧,都不能让它们屈服。因着心中的信念和意志,冲破土壤的束缚,捱过风霜雨雪的拷打,顽强而又执着的生长!你不觉得它们跟我们很像吗!”
往事如同烟霞,在记忆的最深处,冉冉升起,张角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态,眼睛之中蕴含的光芒,嘴角携带的笑意,依旧清晰,然而此刻,他却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缓缓的倒下,倒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
他,会化为一株最为平常的小草吗?
穆山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这么怪异的念头,湿润的眼睛承载不了炽灼如火的情感,以至于只能任热泪汹涌,将他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形象彻底的摧垮。
穆山双手紧握,握得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十指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掌心里,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痛感,唯有昂首朝天,歇斯底里的狂吼着,悲恸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