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宜坐在桓素舸身旁,第一次由衷的体会到有一个能干的“长辈”的好处。
姜氏早亡,郦老太太是个没脚蟹,无能不说还爱添乱,所以家里一应上下的事体都在锦宜身上,她的肩头像是随时随地都压着一座沉重的山,做梦都盘算该怎么应付一家老小的吃食。
但是自从桓素舸来到后,锦宜肩头轻松的像是一根羽毛都不沾,衣食住行全不必她操丁点儿的心,就连现在,被这许多眼神毒辣心思犀利的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奶奶们围着,都有桓素舸周旋妥帖,锦宜所做的只是含笑低头,做或矜持或婉约或娇羞状就可以了。
就连最好排场的郦老太太,面对这么多贵妇,一时也钳口结舌,不敢胡言乱语,生恐当着众人的面出乖卖丑。
直到外头报说桓玹来到,与之同来的还有太子殿下李长乐。
众位夫人们纷纷露出了不胜荣幸的神色,桓素舸却仍是淡然不惊,只对众人道了声失陪,回头跟锦宜道:“你跟我来。”
两人同走出廊下,桓素舸且走且说:“你之前是不是并没有见过太子?”
锦宜觉着这个问题问的奇趣,她笑道:“我哪里有这个荣幸。”
桓素舸笑道:“很快就有了,你要不要见见太子?”
锦宜问:“我……见太子殿下做什么?”才问了这句,猛然想起子邈转述的八纪的那些胡话,吓得笑都没了。
桓素舸凝视着她:“我跟你父亲说过,要给你找个天下无双的郎君,太子殿下我有幸见过两次,人物是极不错的。”
锦宜浑身汗毛倒竖,连上了药大有好转的膝盖都有些疼起来。
桓素舸又温声道:“不打紧,你就随我去看一眼,瞧瞧太子人物如何。”
锦宜这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往后院去的,她几乎立刻止步,桓素舸却又回头,正色对她说道:“你总该知道,咱们这个家不比方才在里头坐着的那些太太奶奶们,他们如今纷纷来奉承咱们,只不过是看在我三叔的面上,但……难道要一辈子仰人鼻息?家里没有男孩子也就罢了,但如今,就算不为老爷着想,也该为子远子邈着想。”
锦宜突然明白了桓素舸的意思……是,如果她有这个荣幸成为太子妃,那么对子远子邈来说,自然就像是乘风成龙了。
此时此刻,锦宜又是惊心,又是惶恐。
***
不多时,来到了夹道的花窗之旁,桓素舸止步:“你瞧。”
锦宜按捺心头忐忑,透过那光影流转的漏花窗往外。
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道已经变得“熟悉”的伟岸身影,恰是桓玹。
锦宜只看了一眼,忙转开目光。
桓玹身旁围绕着许多人,不管是尚书还是侍郎,将军,在桓玹面前,却赫然都变成了低人一等的听差似的,锦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雪松也在“听差”之列。
但……有一个人,却不像是“听差”。
虽然身形比桓玹低些,可是气势上,却并没有一种“矮人一等”的感觉。
桓素舸在耳畔道:“看见了么?月白缎袍头戴金冠的。”
锦宜定睛看时,正那人一转身,映入锦宜眼中的,是张带着明艳笑容的年轻的脸。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生得如此俊秀。
锦宜的心一跳,正要细看,李长乐身旁的桓玹突然若有所思地回首,冷漠的目光一扫,不偏不倚竟望向此处。
随着他这淡淡一眼,梦中的情景无比清晰地又出现眼前。
桓玹居高临下地望着锦宜,沉静的双眸里光摇影动。
那只有力的手缓缓下滑,终于在她肩头轻轻一推。
盛装的锦宜身不由己地倒在花团锦簇的被褥之上,她反应过来,仓皇地试图爬起来逃开,却给他捉住双足,不费吹灰之力地拉了回来。
挣扎中,头饰坠落,衣物散乱,他的手不慎被跌在床边的一根钗子刺破,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他却毫不在乎,将人抱在怀中,起手将所有钗环扫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