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安静,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声音必须压得很小,不能影响其他人。
苏火山走到谢浩然身边,冲着他友好地笑笑,看着他拿起画笔,在调色盘里蘸着颜料,在洁白的画纸上用淡蓝色线条勾勒图画基本框架。
“我看你怎么整天忙忙碌碌的,连上课都不来。”胖胖的苏火山低声抱怨。
谢浩然构型的速度很快,把画笔在水桶里搅拌清洗,蘸着一笔调和过的赭石色,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没办法啊!遇到事情总得解决了才行。”
说着,画笔舞动,在纸面上迅速涂抹开来。
吕婕侧转身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过头,在自己的画纸上专注进行着。她现在已经成为徐连伟的关注标杆,看到她如此平静,徐连伟也懒得对谢浩然加以评论,何况色彩不比素描,一旦画错就很难修改。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纸面上,难得分心。
与谢浩然之间低声进行着没什么营养的按交谈,苏火山的惊讶也随着他的画作进度不断提升。
很意外,谢浩然的色彩功底能力与他的素描呈现出强烈对比。技艺上只能说是普通,但是他对不同颜色之间的理解很特殊,走得根本不是传统路子。他省略了“先淡后浓”的基本作画过程,厚重的颜料就这样一笔又一笔抹了上去。
苏火山很是意外地张开了嘴:“老谢,你这是仿梵高的技法啊!”
谢浩然偏头看了看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喜欢梵高。”
他不喜欢伦勃朗,也不喜欢提香那种细腻的风格。强烈笔触从一开始就是谢浩然模仿的轨迹。他知道自己的能力长短,清清楚楚明白,那种如照片般细腻的绘画风格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写实派需要深厚的基础功底,这恰恰是谢浩然最欠缺的部分。当然,他的时间比其他人多得多,假以时日,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谢浩然会画出一幅细腻程度堪比照片还要真实的作品。可是现在,他等不了那么久,也没有那个能力。强烈笔触与色彩对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写实重要得多。尤其是在边境线上走过一遭,跟着那些士兵亲历过生死,谢浩然觉得细腻婉约的画风正在远离自己。
我需要强烈如男子汉般的刚硬。
我需要炽热如火焰般的烈度。
我需要用画笔和颜料直接表达意境的作品,让第一眼看到画幅的人明白:这是什么!
苹果就是苹果,不是像毕加索抽象派那种需要思考,需要长时间透过画卷去对内容进行想象的另类物质。一个圆,大块的色彩堆积,强烈的明暗差异,这就够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毫无秩序,毫无根据的随手乱画。否则,连涂鸦都算不上。
色块与笔触之间的区别很明显,前者是涂抹形成的渐变,后者则是一笔又一笔接连不断形成,依靠色彩区别构成的明暗区域。梵高的作品之所以在生前无人问津,是与那个时代的主流画风格格不入。可是人类文明毕竟在进化,在他死后更多人理解,并且喜欢上他放荡不羁,另类的写实风格。而这些,恰恰是谢浩然在顿悟中所产生、明白、理解的东西。
按照惯例,方玉德会在每天上午十一点,也就是临近上午下课的时候来到教室,对当天阶段性的作业进行点评。
今天他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画架前,侧对着房门的谢浩然,也看到包括班长牛萍在内的十几个人都聚在那里,站在谢浩然身后,看着他作画。
学生们给方玉德让出一个位置,他注视着谢浩然的这张画,觉得很是惊讶:“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样的画风,技巧也运用纯熟。老实说,你是不是之前画素描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手?”
谢浩然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冲着方玉德笑了笑:“怎么可能。你这也太抬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