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霸刀山庄的人才明白石宝口中的大师兄是谁,若非十四年前那场变故,屈狐仝的确是石宝几人的大师兄,因为他师傅是不二刀。
只是此刻,不二刀坐着,小不二刀跪着,坐着的,跪着的,两人皆无言。
人间能够扰动楚东流心神的事早已不多,偏偏这屈狐仝就在其列。
楚东流娶妻三十年从未有过一儿半女,早就把这个亲传弟子当成亲生儿子,谁曾想还被自己亲手扫出门墙。
当年那件事,楚东流不信,他发妻也不信,整个霸刀门一个相信的人都没有,无奈的是整个江南武林信的人不在少数。
霸刀门势大不假,霸道不假,可霸刀门终究还是讲道理的,终究还是要在这江南武林立足,也怕被那些江湖同道戳脊梁骨,不得已之下只能赶走屈狐仝,让他自身自灭。
若是换做其他江湖门派,早就自己清理门户,以此来讨好岭南宋家。
屈狐仝加入镇南王府的消息传遍江湖的时候,楚东流松了一口大气,江湖人杀了屈狐仝,他楚东流连仇都不能去报。屈狐仝能傍上徐飞将那颗大树,至少性命多了几分保障,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些年来,楚东流一直暗中调查那件事,可惜收效甚微,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放弃了。
后来楚东流收了一名义子,取名楚飞云,楚飞云人品武功皆算上品,让楚东流老怀大慰,只是时常还是会想起屈狐仝。楚飞云虽然好,到底好不过跟了楚东流将近二十年的屈狐仝。
沉默片刻,楚东流自觉有些失态,开口问道:“你知道新亭侯的下落?”
没有点出名字,没有称呼,仿若公事公办一般的问询。
屈狐仝心下凄苦,慢慢的抬起头道:“师傅,狐仝前日在镇南王府,遇到了镇南王长孙徐子东殿下,殿下和他的义兄杜从文知道唐显师叔祖和新亭侯的下落,所以狐仝便带他们前来山庄,面见师傅。”
这是屈狐仝和徐子东商量好的说辞,为的是让屈狐仝成为那找回新亭侯的功臣。
徐子东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屈狐仝给他讲了一个不那么难听的故事,做为报酬,徐子东要帮他一把,他可不认为这是行侠仗义。
徐子东对着楚东流行礼道:“楚庄主,唐老爷子在我徐家三十余年,前日小子出辽东,老爷子有一封信要小子交给楚庄主,正好遇到屈前辈,所以今日特来将书信送与前辈,也算了却唐老爷子一片心事。”一边说,一边掏出油布包裹的信件递给霸刀山庄的人。
屈狐仝的一声师傅,让楚东流差点老泪纵横,楚东流对天下人都是一般霸道,独独对少数几人有那么几分温柔,屈狐仝便是其中之一。楚东流让屈狐仝站起来退到一边,接过唐显的信,当场打开。
油布包内有一黄色信封,上书“霸刀山庄楚东流谨启”几个字。楚东流拆开信封,拿出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唐显虽比楚东流长一辈,信中却以平辈相称。
“显九岁入庄,蒙先师看重,收入门墙,已然甲子岁月…………”
信中絮絮叨叨,先是说唐显自己的往事,又表达对楚东流重建霸刀山庄的钦佩与感激,接着又讲明自己不回山庄的原因与无奈,最后才道出新亭侯的下落。
原来杜从文手中的刀,就是霸刀山庄苦苦寻了数十年的新亭侯,唐显对于杜从文的天赋十分看好,想要让杜从文拜入霸刀门,接过他的衣钵,成为新的新亭侯刀主。
一盏茶的功夫,楚东流便将信收起来,目光扫过场中问道:“谁是辽东杜从文?”
杜从文没想到天下闻名的宗师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一阵莫名,居然忘了回答,等到徐子东那手指戳了戳他,才站起身来,对着楚东流恭敬行礼道:“晚辈便是。”
楚东流打量片刻,对杜从文那高大的身材暗暗称奇,道:“唐显师叔可把新亭侯交给你?”
唐显的确给了杜从文一把刀,却从未提起过刀的名字,只得拿出手中长刀道:“此刀便是老爷子之物,晚辈却不知它是不是前辈口中的新亭侯。”
楚东流望着杜从文手中的刀,他自己非是霸刀山庄土生土长的人,当年霸刀山庄大乱,各刀刀主却并未身死,后来楚东流重建霸刀山庄,各刀刀主慕名而归,说是寻回,其实都是自己跑回来的。楚东流没见过新亭侯自然也不知真假,不过唐显既然说了是,那就是了。当年新亭侯唐显说一不二,江湖上老辈人都是有所耳闻,就是楚东流也从前代龙雀刀主方止口中听到过。
“唐显师叔既然说了新亭侯在你手中,那便是了,师叔既然传了新亭侯给你,那你便是新亭侯刀主,以后就算我霸刀山庄的人。”没有询问,没有商量。
场中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其余刀主万万没想到今日不止新亭侯回来了,连新亭侯刀主,都一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