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圭山丹顶的山腹中,这突然现出真身的青年,相貌竟跟秋水君一般无二。
除了……那眉心的一抹道法丹心痕,不知是年久褪色,还是不甚撞过锅底,居然从丹红变成了墨黑。
然而这丝毫无减这张容貌的美貌隽秀,反而更添了一丝略带魅惑的异样风情。
阿镜吃不准这人是不是秋水君。
按理说他不会下凡间。
但天上地下,又绝不会有第二张这样颠倒众生的脸。
而且他叫自己“镜儿”,声音动听,表情……隐隐地有些勾人。
匪夷所思。
秋水君称呼她的时候,通常都是一张淡泊寡情的鳏夫脸,就像是苦苦地独守了千万年的寡。
他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地喊阿镜“宫主”。
“镜儿”这种称呼,就连在阿镜的绮念春梦里,都不曾出现。
想到两人在天上刀剑相向,阿镜本能地对这位身份不明的先生心生忌惮。
可是在他说“到我身后”的时候,身体却比心念反应更诚实。
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运动起来,凌波微步似的迅速跑到了他的身后。
有点尴尬。
但在生死面前,尴尬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阿镜的身量比他矮了太多,站直了还只能到他的背,此刻却仍本能地猫着腰躲避。
如果秦观主的蛛丝卷过来,横竖有他挡在前面。
此刻秦瞭大开杀戒,在场的弟子死伤大半,只有两人,一个吓晕了倒在地上,一个受伤过重,动弹不得,只是拼命惨叫。
秦瞭吞食了几个弟子,似乎狂性更发,桀桀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手中的那把剑,看着甚是眼熟……”
阿镜探头,想偷偷地瞻仰一下那剑的模样,却给那天青色的袍摆拂在脸上,顿时打了个喷嚏。
突然秦瞭叫道:“你手里的那把剑,是不是叫做‘潋滟’!”
阿镜还没看见那剑,只听着剑的名字,仿佛就不是什么正经剑。
青年却道:“你猜对了。”剑身轻挥,金光闪烁,奔向秦瞭。
巨型蜘蛛猛然后退,蛛丝如同漫天飞舞的白絮,刷刷射出,金光刺破蛛丝,直直地切中了蜘蛛的一条腿,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秦观的蛛腿断了半截。
“潋滟……你是丹凤皇都的国师北冥君!”秦观厉声叫嚷。
阿镜目瞪口呆。
北冥君云淡风轻:“观主既知道,何不乖乖地束手就擒?”
蜘蛛往后退出了几步,爪子擦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北冥君!”蜘蛛咬牙切齿,“你好端端地不留在皇都当你的国师,不远千里前来,只是为了替天行道而已?”
“观主说呢?”
“你……就跟那夜的小妖人一样,都是为了那东西而来的!”
北冥君背对着阿镜,阿镜便看不见他挑眉的样子。
但不等北冥君回答,秦瞭长啸:“天机鼎就在这里,你若有能耐就来拿走!”
阿镜听他说的神奇,又探头出来看,却见蛛丝影动,在秦瞭的腹部,出现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鼎,看着平平无奇。
秦瞭却突然阴测测地念道:“以尔血肉,为吾供养,以尔魂魄,为吾爪牙——杀!”
刹那间,天机鼎中突然冒出一股腾腾黑气,直冲入蜘蛛口中。
与此同时北冥君周身无风而动,剑啸声中,金光如万箭破空,射向前方的蜘蛛,然而当金光遇到黑气之时,就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北冥君袍袖飞舞,连长发也随着往后扬起,连阿镜都紧张起来,只能尽量蜷起身子。
“这就是天机鼎的威力吗……”喃喃一声,北冥君竟腾身而起,仗剑击向秦瞭。
蛛丝乱舞,跟先前不同的是,这次蛛丝里竟带着淡淡黑气,北冥君的潋滟当空一挥,却被柔软的蛛丝缠住,竟再动弹不得。
阿镜骤然失去屏障,吓得就地一滚,再抬头,已看见北冥君被困在蛛丝里。
秦瞭大笑道:“北冥君,这又如何?你辛辛苦苦来到,只怕偷鸡不着蚀把米,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北冥君虽落于下风,却并不见慌张,淡淡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若真有这个能耐,我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屈。”
阿镜正要逃走,无意中看见北冥君格外淡冷的脸,秋水君的影子在瞬间从心底掠过。
就在犹豫的瞬间,一道蛛丝扑面而来,转瞬间就把阿镜裹成了蚕茧。
阿镜来不及哀叹,突然秦瞭道:“好的很,又有食饵来了。”
阿镜转头,大吃一惊!却见张春在内的几个仙侍站在不远处,大家仰头看看蜘蛛,又看看地上那许多残肢断骸,鲜血淋漓,像是被吓呆了。
原来先前周论酒逃走的时候,心里生怕秦观主大杀四方再追过来,正巧仙侍们上山来评理。
所以周论酒故意放这些仙侍入内,自忖有了这些人,当然可以把秦瞭阻一阻,更给他逃生之机。
此刻仙侍们一拥而入,突然看见遍地惨不忍睹,又见一只巨型蜘蛛,偏生了个观主的头,场面实在魔幻的很。
片刻的静默后,仙侍们都厉声尖叫起来,有几个当场吓得晕厥。
张春也在其中,一时因找不到阿镜,只当她也惨遭毒手:“镜儿,镜儿!”大叫两声,脚下却踢到一物,低头看时,原来是先前那化为枯骨的仙侍,方才打斗里跌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