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整晚的婵夏伸了个懒腰。
正待出去吸两口新鲜空气,忽听外面压着嗓饱含怒意的呼唤。
“陈婵夏!你给我死出来!”
婵夏往桌底看去,想钻,已然来不及了。
门被踢开,进来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瘦小枯干穿蓑衣,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见到婵夏不由分说,抓着油纸包就往她身上招呼。
“你胆儿也忒肥了!”
婵夏哎呦一声惨叫:“阿爹!手下留情!”
陈四听她叫得好似杀猪,火头更甚:“喊什么,油饼砸人又不疼!”
“我刚缝完尸,还没换衣清理尸毒,疼倒是不疼,可这饼就不能吃了...”
陈四忙把油纸包挪老远,贪财嘴脸与婵夏如出一辙。
“快去清洗,等会再算账!”陈四瞪了眼这胆大包天的丫头。
婵夏冲他嘿嘿一笑,去了后院。
从井里摇上一桶拔凉水,脱下沾血的罩衣,先是用清汁凝露仔细涂手脸消毒,再以清水香胰子反复洗净。
后院没人,她便解开发髻,满头青丝垂落,仔细涂抹凝露,以免沾染尸毒。
陈四过来,正看到闺女披头散发坐在玉兰树下的石凳上,吹兰芬馥,笑眼弯弯,满园盎然生机,全被她的瑰姿艳逸盖了去。
陈四吓得心一拧,三步并两步冲过来。
压着嗓子训斥:“死丫头,你不要命了?”
“又没人看到,怕啥...”婵夏不慌不忙地把头发窝成鬏,取了俩崭新的布巾包上,美娇娘又成了面冠如玉小郎君。
“让人看到你女扮男装冒充仵作,不仅你要挨板子,阿爹我数十载的声誉也毁于一旦...”
陈四窝火。
这几日青州鼓腹含和,他这团头做得清闲,昨晚吃了几盏酒提早睡下。
醒来发现女儿留了纸条。
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竟拦下飞鸽伪造他的举荐信,独自去了县城。
陈四急了满嘴燎泡,冒雨急行,城门一开便冲进来找闺女。
闺女俩月前从树上摔下来,醒来便转了性子。
非得闹腾要做仵作,每逢他验尸她都要跟着,这次更是胆大,竟伪造他的举荐信,女扮男装就过来了!
这一路,想的都是闺女身份被拆穿被打个半死的画面,恨不得两肋生翅飞进城。
见她屁事没有还一副作死的样子,担忧化为愤怒,抡起拳头就要锤她,看她那酷似她死去娘的脸,又下不去手。
拳头停在空中,举也不是,落也不是。
“阿爹别气了,我回去做好吃的。”婵夏笑嘻嘻地放下陈四的手,就知道阿爹是个嘴硬心软的。
“别以为炖酱骨我便不气了。”
“再加一份鱼圆,我亲自钓溪鱼。”
陈四吞吞口水,努力装作不在乎。
“你一女子怎好碰这些枯骨烂肉?我刚看你缝的那具尸,这种碎尸莫说你这般的新手,便是阿爹我这十几年的老仵作,也未必缝的好,好在你糊弄过去了...那鱼圆做得多些,上次都不够塞牙缝。”
“傻阿爹,若不是为救你命,我何苦女扮男装跑这么远...”婵夏小声嘀咕。
她重生已俩月有余,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找督主,就是放心不下阿爹。
前世,阿爹就是这时间前后死的。
准确的说,再过五天,六月十六,阿爹前世的死期就要到了。
留给婵夏力挽狂澜的时间,只剩最后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