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快,不一会就水连成线般霹雳哗啦的砸下来,落下来的势头很猛,比寻常的雨点要凌厉很多,打在人身上生生的疼,楚焕东怕雨水飘进山洞,还故意坐直身体,尽可能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严密的门,为汪掌珠遮挡所有风雨。
汪掌珠听着外面轰轰的雷声,看着楚焕东衣服转眼间再次湿透,眼泪疯狂的流了下来,她身出胳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楚焕东的腰,冰冷的雨水立即顺着楚焕东的肩头流到她的身上,如同浇到她的心里。
“掌珠,你快点放开我,你会被淋湿的!”楚焕东在暴雨中大吼,马上就有雨水灌到他的嘴里,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不放,我不放!”汪掌珠越发用力的扣紧楚焕东的腰,在这如此寒冷的世界里,只有如此的紧密相依,才能给他们彼此带来一丝温暖。
楚焕东转头看向汪掌珠,见她也用倔强的眼神看着自己,紧绷的小脸上写满坚决,他呆了呆,喉头发紧,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转过了头,半眯起眼睛忍受着大雨倾盆的砸下。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无比机警,在汪掌珠这次回来的最初,他就已经想到了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和她背后的支持者。
白血病并不是容易治好的病,骨髓配型成功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能为汪掌珠做骨髓移植的人,极大的可能性是汪达成。
他清楚汪掌珠不是什么心思狡诈的人,她也不擅长演戏,好多次,从她的眼神言语中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内心变化,但他一直没有说破。
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身边的人,突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她的脸,听到她清脆的声音,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的气息充盈在他的空间里……
他怎么能舍得把这梦幻般的一切打破!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楚焕东忽略了一切,哪怕明知道汪掌珠是在跟他做戏,哪怕明知道时光短暂,哪怕明知道是自己骗自己,他却甘愿陪着她演戏,做着让丁凌跃笑话的愚蠢事情。
这几天他终于同汪掌珠和好如初,并且结了婚,他幸福兴奋的每天夜里都不舍得睡过去,总是盯着汪掌珠安静的睡颜,听着她匀细悠长的呼吸,看着她蜷在自己怀里,像个孩子。
汪掌珠这次回来,真的是变了很多,甚至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那个娇憨任性的汪掌珠彻底不见了,过去的天真温柔仿佛尽数褪去。
想到这里,楚焕东无声地叹息,汪掌珠这次回来,生长出一身坚硬锋利的刺,时时刻刻寻找着伤他的机会,如同不把他扎个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不肯罢休一般。
楚焕东根本没想过汪掌珠真会跟自己结婚,根本没想到自己还可以那样安然的拥着她入眠。
即使明知道她跟他结婚是有所图谋的,他还是很幸福,很快乐,每一天晚上都忍不住跟她缠绵欢爱,一次又一次地亲吻她,遍及全身。
因为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短暂至极。
楚焕东爱汪掌珠,在汪掌珠两次离开之后,他无比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但他对她的感情是一回事,对汪达成的仇恨是另一回事。
已静制动,将计就计,就是楚焕东这次应对汪达成的策略,无形中,想要利用他的汪掌珠,反而被他利用了。
这场大雨下了很久,山涧里的水迅速涨了起来,如猛虎下山般地倾轧而下,色黄混浊,气势汹涌,水面跟山洞的距离不足一米,形势变得异常凶险起来,随着水面的增长,楚焕东和汪掌珠定然要被山洪卷走!
楚焕东看着奔流的水面眯起眼睛,他没想到这场雨会这么大,水会涨的这么高,难道他精明了半生,最后还要葬身至此。
在越来越近的死亡面前,过去的那些久远的、碎片般的记忆,在这个冰冷的空间里交替出现,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心情,以及每一个精心的布局,都混着一阵又一阵潮湿的风,统统重新吹到眼前。
连绵雨中飘着淡淡的雾气,弥漫着一份浓重的伤感,一去不返的过去此时变得分外清晰,叫人不思量,自难忘。
可是所有的机关算尽,运筹帷幄,荣华富贵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楚焕东的思想冲破禁锢,一时间变的通透无比,破茧而出的感觉让他身上豁然轻松又觉得悲哀无比——他想明白了一切,但却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