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就侧靠在窗边凭栏眺望,耳边是随从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市井琐事,民间趣闻,目中所见则是熙熙攘攘的漕运船队。
洛阳城内的洛水两岸都被修葺得整整齐齐的,尤其是靠近天津桥的这一段,石质台阶、巨木栈桥和碎石河堤非常规整。河岸边上,榆树和柳树交错着种植了两排,这些树木大概生长了有十几年时间,一株株长得是相当的高大挺拔,树冠都伸过了酒楼的二层窗口,在这样的仲秋时节,树叶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繁茂的枝杈在阳光照射下散着清冷的光芒。
洛水之中大小船只密集往返,东面不远的那个转运码头更是人声鼎沸,从东、西各地通过漕路运来的各色货物在那里卸下漕船,再用车马运到附近的公私库房,或者就在码头上转运到等候在那里的船上,再由河船运过去充实京城内的仓储。
确实是盛世景象!
吐谷浑本以为凉州的姑臧和雍州的长安已经够繁华,到了洛阳才知道,长安城高大但在繁华热闹上却比不上京师洛阳。
吐谷浑凭窗看着洛水景在心中默默地评论着,再转头看看酒席上的南北珍馐――北地常见的羊肉,从西域传过来的葡萄酒,产自东海的新鲜海鱼,寻常的鹿脯、蚌肉脯、红虬脯,还有醒酒的驼蹄羹和以菘菜等时蔬做的羹汤菹齑――真正可以称得上是荟萃了四方精华。
民丰物阜,君明臣贤,有三十万可以轻松击败胡虏强寇的厢军,现在又重占幽州(天下人都认为慕容廆是晋朝的一部分),再无后顾之忧的晋军下一步的目标就会对准并州匈奴和江东割据势力。
一旦这两个割据势力被消灭,将来又有哪个势力是大晋的对手?吐谷浑部落的将来又在哪里?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大晋境内的所见所闻,见识了大晋的强大,吐谷浑不得不开始为本部落的前途而忧心忡忡。因为每一次中原王朝的强大就意味着草原民族要遭受苦难。
吐谷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早岁并不知道世事艰难,在他孩童的时候,其父主政经过一番辛苦经营,慕容部落对内休兵息民,对外则修睦邻邦,四境晏然而颇有强盛之象,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生活无忧无虑的儿童。
到了后来,父汗死,兄弟二人流浪在外,从那个时候起吐谷浑这才头一次感受到生活的艰难。不过,艰难的生活锻炼并没有击倒吐谷浑反而磨练了他超越常人的能力。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尤其是中秋之曰在州桥左近看到京城的繁华市况,大晋之行的诸般感受才蓦然浮上心头,直至此刻吐谷浑才深深地体会到了大汗这个位置所背负的沉重责任。
“这座家酒楼坐落于转运码头和天津桥之间,真是得京师之地利啊!更妙的是此地竟然没有第二间酒楼,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独享此地利呢?哎,伙计知道这酒楼的主人是谁么?”
心思纷纭当中,随从的话语不经意地传入了吐谷浑的耳中,这话却不是问他的,旁边的随从一早就看出来吐谷浑早已神游天外了,他们问的是前来上菜的酒店伙计。
“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里地皮房间其实全属于同一家主人,对方自然不会开设两家相同的营生来分薄了利润。”
酒水虽然并不浓郁,几个人却是已经喝得舌头有些大了,再加上人人都有八卦之心,听了小伙计的话,众人不但没有住口,反而进一步被撩起了八卦之心。
“哦!占据了这样的地段建起如此高楼,却是京城的哪家巨富?”
难怪说钱帛动人心,虽然是看得到却摸不着,众人却还是动了好奇心,不禁连声追问起来,连在一旁的吐谷浑也不禁凝神细听。
“哪里是什么巨富?而是朝廷大名鼎鼎的英国公张家,英国公张华张茂先其人历仕武帝、惠帝、当今三朝,钱财原本是有一些的,却也称不上什么巨富。不过自从在这儿建起了酒楼之后,这张家就是岁入巨万了,呵呵,也许再过几年那可真是要算京师数得着的巨富人家。”
“哦?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呢,据说英国公深得陛下信任,若非身体不行,这内阁大学士肯定有他的。”
“是啊,当年陛下还是东宫时,先皇遣英国公为其太傅,多年来英国公对太子教导有方。在贾后专权的时候,更是一力支撑整个朝堂上的稳定。等到太子登基,英国公因为年老体衰不得不退居幕后养病,不过就算这样每年陛下还要亲自到府上探望,圣眷不衰!”
“这酒楼就是陛下亲自下诏赐给张家的,以补偿英国公这些年来的辛苦,当初张家在此购地建楼,那时候还是漕运不通,洛水沿岸的地价并不贵,张家所费不过楼宇造价而已。而现在啧啧……”(未完待续。)